明月如钩,霜寒满阶。
禅房窗内渗出昏黄烛光,为林知夏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
蔡汴和林知夏,其实无话可说。
问她有多恨自己,还是询问林知行的情况,这些好像都没必要,他只是想来看看,看看那张相似的脸。
在得知父亲的野心后,蔡汴甚至有些庆幸,对方在那晚闯进了西厢。
要不然,以父亲斩草除根的性子,对自己都没有施以援手,那撤出汴京时,势必会处理掉林知行。
蔡汴主动说起寺门口的命案,说起三具尸体的细节时窥见对方眼瞳骤亮,恍惚间与船上初遇林知行时的光景重叠。
他也曾经这样鲜活过。
蔡汴垂下眼眸,自顾自地说完,没等林知夏做出反应,就起身出了禅房。
林知夏眼里闪过狐疑。
对她而言,蔡汴现在是最不稳定的一个因素,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霹雳炮。
他只需说一句话,蔡阳就有可能杀了自己。
案子是他们到慈恩寺才发现的,那他原来是想来干什么!林知夏不解。
车炎佝偻着背,随着蔡汴从月门处转出,浑浊的眼珠浸在血丝里,一眼就看到净弘正站在放生池畔训斥小沙弥,手中念珠随语速急速作响。
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旁边的僧人和护卫离净弘都有几丈距离。
他放缓脚步,将藏在怀中的几份户籍凭证和银票塞到阿山手里。
阿山不解地看过来,车炎却已经视死如归地朝着净弘和尚走了过去。
净弘并不知车炎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普通的仆役,还以为蔡汴有事找他。
“阿弥陀佛。”
老和尚转身刹那,车炎已挟着腥风扑至。
月光下,二十几载积怨化作凌厉肘击,净弘倒退着撞上池边的石柱莲台。
他拔出匕首反击,奈何年事已高,轻易就被车炎夺去匕首。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在周边士兵反应过来时。
车炎已手持净弘的匕首,直直刺进对方的心口。
当士兵掰向他的肩膀,试图将两人分开。
车炎生怕净弘不死,无视士兵的攻击,握着刀柄在其心口旋转了一圈。
直到看到胸口那个血洞汩汩涌出鲜血,车炎才咧开嘴,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因为没有舌头,他五音不全,听起来极为怪异。
士兵的长枪在他身上留下几个血窟窿。
车炎恍惚又见妻子临盆当夜抓着染血褥单,双目圆睁指向虚空,一直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
他挣扎着推开士兵,看着净弘和尚慢慢断了气。
这样的死法便宜他了。
可不这样做,车炎怕以后没机会了。
蔡汴这时才赶过来,刚刚车炎杀人时,他并没有阻止。
此时他站在车炎面前,那些士兵就变得犹豫起来,怕伤着他们主子的弟弟。
蔡阳闻声赶到,目睹的正是净弘胸前汩汩的血窟窿。
见自家六弟还护着这个哑奴,他眼角猩红似淬火刀刃,月光映照着他气到扭曲的侧脸,断眉处的疤痕像是条蜷曲的爬虫。
刚死了三个辽人,蔡阳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耶律容解释,转头净弘又死了!
“找死!!”
他挥刀斩向车炎,蔡汴立在两人中间,分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