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我从未收到过所谓的银两,即便真有此事,难道这区区银钱不是我该得的吗?”
“堂堂留县县令公子的性命,莫非还抵不上这几两碎银?”
“若我没记错,当年悬赏榜文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凡提供确凿消息者,赏银百两”。而我何止是提供消息?分明是拼着性命将你从人贩子魔窟中救出!”
“结果呢!”
“我不但没拿到该得的赏银,反遭令尊令堂的百般威胁恐吓,扬言让我在留县活不下去。还得吞下委屈,硬着头皮听你说些那些游山玩水的破事。”
“你知不知道,你每寻我一次,我都得饿好几天肚子。”
“因你之故,我不得已换了多少次活计,连口饭都吃不安生!”
“有时候,我很怀疑,成县令府上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竟连救命恩人的赏钱都要昧下。”
说到此,裴桑枝唇角微扬,嗤笑一声“所以……”
“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瞧我?活像遭了天大的背叛似的,当真是可笑至极。”
“成三爷府上竟已拮据至此了吗?”荣妄清越的嗓音如碎玉般响起,抬手间,利落地挥开了成景淮勾着裴桑枝袖角的手:“我荣家在大乾不少州县都设有善堂,倒是可以接济一二。”
嗯,舒坦了。
裴桑枝的袖角,是什么人想碰就能碰的吗?
成景淮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桑枝,试图想从桑枝脸上看出一丝一毫赌气、说谎的痕迹。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桑枝的眼神清明冷厉,神情里不加掩饰的排斥和疏离。
“桑枝,当初议定婚约之时,你分明未曾出言反对啊。”成景淮紧紧攥住那丝微弱的希望,就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攀住漂来的浮木一般。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和急切。
裴桑枝只觉好笑得紧。
“你当真分不清,我这“自愿”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刀架在脖子上的“自愿”?”
“在你令尊令堂眼中,我的意愿、我的性命、我的尊严,不过是你情绪起伏的陪衬,是你锦绣前程的垫脚石。”
“谁让你父亲是这县太爷呢?在他看来,碾死我这样的蝼蚁,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轻巧。”
“我为了活命陪你们演这出戏,难道就该千刀万剐?”
“成景淮,被逼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是我!该怨恨、该愤怒的更应该是我!”
“收起你这副失魂落魄的嘴脸。这出戏里,你从来都不是最委屈的那个。”
最没有资格惺惺作态的就是成景淮。
成景淮的嗓子里如被塞了浸满水的湿棉花,骤然堵住了声,却依旧有些不甘心道:“桑枝,我……”
“我不知情的……”
裴桑枝上下打量了成景淮两眼:“一句不知情,就能推卸的干干净净?”
“真真是轻巧。”
“成景淮,请你听好了,从头至尾,我都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怜悯和救赎,我也从来不曾欠你分毫。”
“是你欠我,欠我一条命。”
“所以,谁都能来我面前扮救苦救难的菩萨,唯独你不能。”
“还有,以后请按规矩唤我一声裴五姑娘。”
话音方落,裴桑枝眸光流转,抬眼看向了荣妄,意味不言而明。
荣妄轻笑:“裴五姑娘,请。”
看着那两道并肩缓步前行的身影,成景淮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孤男寡女同乘一驾马车,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