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桐城这种边城混的,成分都比较复杂,知府曹志疾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并非黑白分明,更多的,则是一道灰,精致的灰。
官场中的官员更是如此,曹志疾就是一道黑的不安心、白的不痛快,最终变成了一道即灰也灰的不精致的“知府”。
希望如火,失望如烟,一边点火,一边冒烟,京中,他白不起来,官场,他黑不彻底,烟熏火燎狼狈不堪,这就是他的人生写照。
边城,多与军伍有关,又与京中距离如此遥远,曹志疾想着在官场上浑浑噩噩了三十载,怎么也要做些当官要做的事,至少,不愧对当年步入科举考场时的年少,可真正到了桐城之后才发现,俩比炒菜一个鸟味,天下都一样。
一座穷城,经济靠商贾,商贾背后是世家。
一座边城,百姓多与军伍有关,满城浓浓的“军味”。
一座桐城,城中还有几家勋贵,归宫中管不归官府管。
世家、将门、勋贵,上任三年来曹志疾什么都没干成,无时无刻不在平衡各方势力。
官,他依旧当的不痛快,依旧没办法为百姓做点实事。
他累了,倦了,也彻底绝望了。
这就是曹志疾,一个不精致的灰,一个无比厌烦身上官袍的知府。
“本官,受够了你们这群不知所谓之辈!”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曹志疾指着魏云就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似的,情绪激动。
“受够了你们这些勋贵,整日无理取闹,受够了你们这些军中的粗汉,整日装傻充愣,受够了你们这些有世家撑腰的商贾,整日压榨百姓。”
将一份奏折重重的拍在了书案上,曹志疾低吼道:“这知府,本官不做了,老子不做啦,等着,你们都给老子等着,三日后老子就回京,你不是要状告楚家吗,好哇,世家不是不缴税吗,好哇,楚家不是要钱粮体恤军伍吗,好,好好好,老子到了京中就检举你们,揭发你们,谁他娘的都别想好!”
魏云都傻了,啥玩意啊这是,头一次见面,这怎么还情绪失控了,搁这嗷嗷喊什么。
望着公案上的酒壶,魏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大人,你是不是喝多了,这么大个官,耍酒疯你回家耍去,丢人不。”
“耍酒疯?!”曹志疾破口大骂:“你还敢提耍酒疯,城中一共就三处钱庄,半年,不足半年,你爹那狗日的跑到钱庄闹事索要利息不说,吃醉了酒,竟一把火将户部钱庄的仓房点了,账本烧的一干二净,生生将这三家钱庄逼的关张,京中得知后,本官被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你他娘的还有脸提!”
“我靠。”
魏云光知道老爹给钱庄弄黄了,并不知道还给人家账本都烧了。
曹志疾满面狞笑:“狗东西,回去告诉你爹,本官不活啦,本官回京,本官回到京中就将你魏家那些糟心的烂事统统禀明朝廷,要你魏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魏云心里咯噔一声,满面堆笑:“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不告了,翠柳不状告楚灵雎还不行吗,您别这样。”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曹志疾明显就属于是不要命了,没必要往死里逼。
“你说告就告,你说不告就不告,你将本官当什么了!”
曹志疾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们这些商贾说不缴税就不缴税,将本官当什么了,你们楚家人说不让军伍亲族服徭役就不让服徭役,你们将本官当什么了!”
“商贾和楚家人和我晋阳侯府有什么关系。”
“一丘之貉!”
恨恨骂了一声,曹志疾一屁股坐了回去,冷笑连连。
“魏长弓倒是好手段,今日一早本官才心生上书请辞之意,过了午时才书写奏本,这才几个时辰,魏长弓便要你来此处寻本官,想来这府衙之中不知多少人是你魏家亲信,回去告诉你爹,本官要与他鱼死网破!”
“大人你误会了。”魏云哭笑不得:“家父并未在你身边安排什么亲信,学生来找你也不是为了阻拦你回京和我爹鱼死网破的。”
“还敢诓骗本官!”
“真不是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