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几个丫鬟动作熟练地将谢灵伊扶起来,披好披风,把人半抱半拖地搀住,生怕惊扰她梦里什么。
就在要出门前,其中一人回头看了曹观澜一眼:“曹姑娘,工匠司那边的守夜我们打过招呼了,您今晚还留宿?”
“嗯,还有些地方没算完,我和匠师们今夜都留在这继续锻造。”曹观澜头也不抬,眼底的乌青在烛火跳跃间是愈发明显。
那丫鬟想了想,又看向宁时,嘴角止不住翘起来:“那宁姑娘您呢?”
“我也不回。”宁时答得干脆。
“好咧。”她一边关门,一边笑着低声说,“那我们带二小姐先撤了,明儿见。”
门“咔哒”一声轻响,重新合上了。
工匠司又一次归于寂静。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点夜露味。
炭火轻鸣,跳出一星微弱的红光。
宁时望着门口发了会儿呆,然后低头继续翻起那张锅炉图纸。
她用炭笔轻轻描了一道弧线,复又顿住了,转头看向曹观澜:“你刚才说热效率不对?”
“嗯。”曹观澜转了个方向,重新拿出前后几张图纸对照着,“主要是这边,蒸汽在内腔回流太快,二次加热的通道有点多余,反而耗能。”
宁时点点头,收了心神:“我重画一张。”
灯光落在纸页上,一道温柔的黄,像从夜里倾泻下来的细雨。
宁时低着头,手肘抵在桌沿,掌心撑着侧脸,神情懒散地望着图纸上刚画出的线。
她的手指还沾着未干的墨,一道浅浅的痕迹蹭到了脸颊,毫不自知。
“你刚刚这道压缩阀的位置,不对。”
曹观澜忽然出声,语气冷静,但那目光却落在宁时脸上,目光闪烁了一下,“再往上移二十度,不然蒸汽量一大就炸了。”
宁时没看她,只慢吞吞提笔,又画了一条线。
“你就这么确定我算错了?”她轻声问,尾音扬起,不带火气。
“我确定你没算。”曹观澜俯身过来,指尖从她潦草的标记上滑过,轻轻一压,“这一段的长度,连比例都没对。”
宁时终于抬头看她。
桌面灯光把曹观澜的侧影割得分明,睫毛低垂,唇线清冷。
这个角度看去,曹小姐意外地很是漂亮,令人稍微有些移不开眼
她的手还搭在那张图纸上,姿势放松,身姿却莫名的有力度。
所以说啊,早在画舫夜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个迷人的工科生。
“”
“”
“”
宁时一时间被曹观澜的话堵得有些语塞。
但倒也不恼羞成怒。
只是这种情况下的感觉却令人意外的有些无法不去介怀。
为什么曹观澜总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把许多事情都一笔带过呢?
微妙的失控感在她心底反复激荡,让她略微有些不安起来,她有点想知道曹观澜是否会生气、退缩或迎合
所以啊,莫非是由于困倦?
此时夜深而烛火幽微气氛恰好?
还是单纯是失心之后的怔狂?
她忽然有一点点想要皮一下:“曹小姐这般说话好像一位严师啊”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空气像被细密的尘打湿了。
曹观澜盯了她半秒,没说话。
那目光太静,像是要穿透她那点小心思,连带她藏在里面的小烦闷也一并看清。
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