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遥远的血色记忆如洪水般决堤而出——
淅淅沥沥的雨,弥漫着血腥气的庭院,倒下的亲人,惊惶的哭喊,染红衣襟的鲜血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死不瞑目的身首分离的人,根本无法再享有这样的温暖。
她怎么能被动摇?
她怎么能相信?
这世上唯一该相信的东西,只有她手中的剑。
她的呼吸猛然一滞,喉间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指尖颤抖得更加厉害,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可她不能软弱。
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虚幻的情感里。
恨意汹涌而来,淹没所有迟疑。
她猛地睁开眼,眸底的光骤然冷下去,指尖松开衣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剑柄。
她活着,不是为了被温暖拯救,而是为了将仇恨燃烧殆尽,直至连自己也化作灰烬。
她的生存,是为了复仇。
仇恨是她血脉中唯一滚烫的东西,是她支撑至今、寸步不退的支柱,是她在无数次梦魇中挣扎着睁开双眼的理由。
可现在,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她的执念。
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如同最阴险的毒,渗入她的骨血,摧毁她仅存的理智,让她动摇,让她畏惧,让她不知所措。
她的身体正沉沦进温暖里,血脉却在疯狂抵抗。
她害怕,恐惧,惊怒,恶心,痛恨自己竟然会在此刻——在仇恨的缝隙里——生出一丝犹豫。
这温暖,不该存在。
它从来不该属于她。
她的人生早已被血浸透,被恨填满,被执念冻结,她不该再奢求任何温度。
她不该沉溺,不该软弱,不该动摇。
——她不能再留恋了。
“对不起。”
剑锋骤然刺入血肉。
冰冷的铁器穿透心脉,剑刃从后背贯穿而出,带起一丝极浅的破裂声。
痛。
那柄寒刃狠狠贯穿心脏的瞬间,仿佛有一万根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血肉,每一寸肌理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惨烈地燃烧。
疼痛炸裂,像是一道猩红色的烈火,从心口疯狂往外蔓延,炽热、尖锐、撕裂、碾碎、绞尽一切,焚烧血肉,灼灼逼命,带着毁灭性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胸腔塌陷,呼吸像是被人扼住,空气混着血腥气倒灌入喉,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肢体麻木,四肢百骸仿佛沉进无底深渊,冰冷、空荡、窒息,一切都在脱离掌控,一切都在坠落,一切都在消失。
鲜血翻涌,从创口汩汩流出,滚烫的热意顺着剑身淌下,顺着皮肤漫延,顺着指缝溢开,顺着濒死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夺去她最后的温度。
痛。
痛得快疯了。
痛得连意识都要崩裂了。
痛得像是有一只手,硬生生地捏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把它们揉烂,撕碎,碾成一摊血水。
她的手指痉挛着,徒劳地攥住楚羲虞的肩膀,力道微弱,刚刚沾上眼前女人的温度,便顺着她的衣襟慢慢滑落。
意识开始剥离,眼前的光影迅速模糊,世界晃动着,塌陷着,血腥味溢满喉咙,呛得她想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的风潮在涌动,天旋地转之间,疼痛攀上巅峰,一点一点地撕裂她残存的理智。
宁时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唇颤了颤,极浅地喘息了一声,像是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来的声音。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她的眼睫微颤,濒死的意识中,她看到了楚羲虞的脸。
那双漆黑的瞳孔映着血色的光晕,眼底沉沉浮浮,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的剑仍旧贯穿着她的胸膛,指节死死攥着剑柄,可她的手在抖,抖得快要握不住了。
宁时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的唇角弯了弯,带着一丝极轻极淡的笑意。
她是真的没想到啊
真的没想到,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剑穿心,如此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