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被人丢进了屋子里,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脖颈隐隐作痛,那人将她拖到屋子正中间,抬起她的一只手,用锁扣上了。她吃力地坐直身子,那人下手极重,全然不顾她的身份,想来应该是那个女人派来的。
她舔舔嘴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嘴里还是唇上破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从那小镇到王都,十天的车程快马加鞭只用了两天,她一路上被灌过几口水,一直迷迷糊糊地沉睡着。
挽月苦笑了一下,以她现在的能力能跑到的最远的地方,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找到了,果然还是跑不出去吗?
她缓了缓,定定神扶着锁住自己的柱子站了起来,刚一起身就头昏眼花,她用力扣着柱子的上镂空的部分,深呼吸,才没有又倒下去。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从前她无理取闹时,常常命人把惹她生气的人丢进这个地方, 将人扣在柱子上,又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留下了一条缝隙,冬日里透风透得紧,那缝隙刚好能把人吹得瑟瑟发抖,但因为被锁住了根本无处可躲。缝隙里还会漏下一些不甚干净的雨水,想要喝水只能抬着头张大嘴伸着舌头,就想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狗。
这个地方几年前就不再使用了,平日里也没有人会过来打扫,呼救是徒劳之举,没想到竟然会被关进自己下令建造的地方,她觉得很有点好笑,要不怎么说天道好轮回呢,那些求着她放她们出去的人她可曾理会过?
挽月此时根本就无心什么身份尊严,在生存面前,她是可以放下身段的。
她努力去够那隔一会就落下来的屋檐积水,才滴到嘴里几滴,就因为昂着头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黑暗里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还未见人,一股子醉人的幽香便先弥散开来。挽月一进来就知道里头除了她还有别人,此时那人现身,她像是没看见一般全心全意地耐心等着水滴落下来。
环佩叮当,女子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松松地挽着一个百合花发髻,将一部分头发挽到头顶,余下的如花瓣一样随意垂下,插着步摇,随着行走轻微摆动,步摇上镶嵌的铃铛叮铃作响。她的五官很精致,难得的是眼下带着几分红晕,脂粉未施,额头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似乎浑然天成,显得娇俏动人宛如少女。她的衣衫薄得几近透明,添上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江湖,挽月可觉得有意思?”女子舒展她仔细保养的手指。
挽月不理她。
“挽月是在怪我,把你带回来吗?”女子问,“可是你这样的身份,偷偷跑出去可不好。”
“哼。”挽月冷笑,“只要没有你的地方,让我去哪里我都愿意。”
女子掩唇:“你的亲姑姑回来了见不着你,觉得心急呢。陛下这才发现你不见了,派人去寻,到底还是我的人先找到你。”
“你又想干什么?”挽月冷冷问。
“你说呢?”女子娇媚地笑,一步步靠近挽月,“你的父皇如今越来越不重视你了,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呢?要是你死在这里,大家便只当你是偷溜出去不知道被哪路人马杀了。”
“你敢?我是宁安皇帝唯一的孩子。”
“暂时还活着的唯一的孩子。”女子说,她伸手轻轻抚着挽月的脸,“长的和你母亲真像,每次我看见,都恨不得抓烂它。”
“你没有孩子,地位升不上去吧?”挽月侧头避开她的手,“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再怎么美得蛊惑人心,也得不到皇后的位置。”
女子眼中泛起怒意,她猛地掐住挽月的脖子,手指用力:“这个时候,你还不对我放尊重些。”
“哈哈哈哈哈。”挽月大笑,“想要孩子么?自己生啊。”她飞快地抬起没有被锁住的手,在那女人的手背上狠狠一抓,女子吃痛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
“小疯子!”女子骂,“贱蹄子!”
“琮夫人,注意身份啊,你现在不是教坊里的舞女,怎能说这般粗鄙之语。”挽月笑嘻嘻的。
琮夫人飞快地转了转眼珠:“也是,现在要自矜身份,不与你这小丫头计较。你要是死了,宫里可是找不到第二个公主能去月曜和亲的啊。”
“要嫁你嫁,我是不可能嫁到月曜去的。先帝在时曾说,宁安独立,永不和亲。”挽月说,“父皇不会答应的。”
“那和亲的婚书可是在你父皇的桌上摆了好些天了。”琮夫人似乎觉得她的话相当可笑,旋即挥手道,“罢了罢了,桑若公主回来赶着见你,我便把你放了吧。”
“挽月可别忘了,你是宁安的公主,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用来稳固江山的棋子,你依附着宁安皇权生存,若是皇权一朝倾覆,你也就不存在了。”琮夫人拔下步摇将挽月手上的锁扣打开,挽月刚刚活动了一下手腕,琮夫人一把将她的袖子撩上去,把一个东西拍在她的小臂上。
只见一条黑色的小虫叮在皮肤表面,挽月伸手去拂,那小虫受了刺激身体一收缩转眼间钻到皮肤下面去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点子。
“你给我弄了什么?!”
“给你的小礼物,可贵了。”琮夫人笑,“花了我半年的月例呢。你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它会在你的血管里慢慢吸食你的血液,身体变得越来越大,最终蚕食你的内脏。等你去和亲,莫名暴毙在月曜,我们就能向月曜讨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