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观察了一下他,却发现他双手虎口处有着厚厚的老茧子,前臂肌肉也极其发达,非常粗壮。
这是常年习练枪棍一类长兵刃所留下的痕迹,不是农民挥动锄头能练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
王伦继续问道。
“流民,五湖四海的流民,凑到一起了,一块儿找碗饭吃。”
虬髯汉子继续回答道。
“我看你不像个流民。”
王伦又问道。
“我以前是西军军官,现在是个流民。”
“西军军官?怎么沦落至此?”
王伦心说,此人若是西军军官,那还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战场上支援不力,被革职还乡,又赶上家乡大旱三年,不得已,在江湖上成了流民。”
那虬髯汉子正说时,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人群里面跑到了他的身后,一男一女,看得出来,就是他的孩子。
“这一双儿女都是你的?”
“是,跟着我,倒霉了。”
那虬髯汉子低头摸了摸这双儿女的头,随即正色对王伦说道,“是我们偷了你的马,还是我领的头,没办法,大伙饿得不行,老人孩子已经快死了,我是西军出身,知道战马的宝贵,你们追上来,我也没什么话说,要杀就把我杀了吧,我是首恶,别为难乡亲们。”
王伦向前两步,看了看这些人,把绿沉枪顶在了那人胸口上,又问道,“为什么不偷亮色,而偷马?”
那虬髯汉子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们几天没吃东西了,搬不动粮食,就是偷出来,一袋粮食几十斤,我们拿着也跑步回来,马本身就能骑,跑的还快,是我想的主意,带着十几个会骑马的弟兄偷马骑回来,再杀了吃肉,可以节省体力。”
王伦点了点头,他说的倒是实情。
“我不杀你们,但是还没吃的马,得还给我。”
王伦这句话说完,旁边的周通就急了,忙说道,“寨主,这马有多金贵,您不知道?就这样不追究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兄弟,他们也是饿得没办法了,才会铤而走险,你也是老百姓出身,虽不能帮他们一把,但也多留一份仁心吧,杀了他们,马也死了,回不来了,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积德行善了吧。”
王伦拍了拍周通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等日后找到两匹好马,我再赔给你如何?”
“这……好吧……”
周通虽然不情愿,但是一想,王伦说的也对,马杀都杀了,还能活过来吗?
给他们吃了,好歹救几条人命,算是提前积阴德了。
“多谢不杀之恩……”
此时,那个虬髯汉子叫人把藏在林中剩下的那些马匹牵了出来,单膝跪地,向王伦致谢。
在他看来,他们这样的流民是最不值钱的,猪狗都不如,更比不上一匹马的价值。
而王伦却没有因为杀马这件事情杀掉他们泄愤,已经是宅心仁厚了。
“我见你是个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好汉,才另眼相待,实不相瞒,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们今天饱餐了马肉,明天照样要饿肚子,不如跟我走吧,我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但从来不害百姓,你们在我的山上,可以做工,种地,生存无忧。”
王伦倒不是特别看中其他人,而是看中了这个西军出身的虬髯汉子。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现在梁山泊缺少中层军官,他也算是一条好汉,收而用之,结个善缘吗。
“阁下是……”
那虬髯汉子询问起来。
“梁山泊主,王伦,听说过吧。”
“原来是王寨主,久闻大名了,听闻您扶危济困,收四方流民,早就想去投奔了!”
那虬髯汉子显然是听说过之前王伦在梁山泊时招揽流民的事情。
“是我,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在下梁文韬,这是我儿梁洪英,我女梁红玉。”
梁文韬把儿女招过来,也给王伦见礼。
“梁红玉!”
王伦心中一惊,这个梁红玉会不会就是他想的那个梁红玉!
恐怕是了,因为历史上梁红玉的父兄就是军人出身……
后来宋徽宗宣和二年,睦州居民方腊起事,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连陷州郡,官军屡次征讨失败,梁红玉父兄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
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后来才嫁给了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
看来,这回是因为他爹提前获罪被免职,改变了原历史情况。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在征方腊期间被杀,导致梁家家破人亡,梁红玉沦为京口营妓了……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啊……
自己淘到金子了,这梁文韬是西军出身,起码拿来练兵不成问题,他儿子梁洪涛和他女儿梁红玉这都可以培养成将领。
尤其是梁红玉,擂鼓战金山,这可是千古闻名的女将啊!
“那怎么样,愿意随我去梁山上生活吗,算作你们吃我马匹的代价,事先说好了,上了梁山,壮年男子要去参军,其余的不论男子女子,也要种田,做工,山寨可不会白养着你们,总之不劳动者不得食,只要你们为山寨干活,山寨保你们平安!”
王伦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气息微弱的说道,“这位大王,我们都是猪狗不如的人了,能活命就不错了,我们没有背井离乡时,哪个不是辛勤劳作的人啊,就是下午要死了,上午也在地里忙碌,一分耕耘,一分粮,这道理俺们懂得,您能给我们一个活计干,换碗饭吃,让我们活的下去,也是天大的恩典了,您说您是土匪,老汉说您是活菩萨啊……俺们都愿意跟您去……”
王伦闻听,点了点头道,“好,带上马肉,你们这就跟我下山,先吃顿饱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