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继宗须发戟张,怒喝出声,声如洪钟,
“崔文焕!尔身为御史,竟敢在太庙国丧之地,构陷亲王,污蔑皇嗣!其心可诛!”
“陛下!”
柳芳紧随其后,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躯带着凛冽的军人煞气,
“此獠妖言惑众,扰乱大典!臣请立斩此獠,以正视听!”
“陛下!睿亲王功在社稷,忠心可鉴!此必是奸人构陷!”
武勋一系将领纷纷出列,怒目而视,声浪如潮。
“哼!”
忠顺王赵烁终于不再沉默,他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武勋的怒喝,
“构陷?空穴来风,岂非无因?贾宝玉乃荣国公嫡孙,贾琮名义上的堂兄!若非确有其事,他岂会凭空污蔑自己的‘兄弟’?”
“况且,温体仁虽在狱中,其罪未定,崔御史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乃是本分!陛下尚未定夺,尔等武夫便要喊打喊杀,意欲何为?莫非想以武力胁迫圣听,掩盖真相吗?!”
他目光如毒蛇,扫过牛继宗、柳芳,最后落在贾琮脸上,充满了阴冷的挑衅与得意。
文官队列中,依附忠顺王与温体仁的官员也趁机鼓噪。
“忠顺王所言极是!事关国本,岂能草率?”
“贾宝玉之言,必须彻查!”
“睿亲王身世,本就有疑!如今更有人证,陛下不可不察!”
一时间,太庙之内,文攻武卫,剑拔弩张,肃穆的哀悼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权谋杀机与汹涌的暗流!
弘元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摇晃,戴权慌忙上前搀扶。
他抬起枯瘦的手,颤抖着指向崔文焕,又指向下方吵嚷的群臣,喉头滚动,却因剧烈的喘息说不出话,脸色涨得紫红,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他苦心维持的平衡,在这国丧大典上,被彻底撕碎了!
“都给朕——闭嘴!”
一声嘶哑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并非来自弘元帝,而是从太庙侧殿门口传来!
众人惊骇回头!
只见太上皇在夏守忠与两名高大内卫的搀扶下,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穿着象征病重的寝衣,而是一身庄重的玄色十二章纹常服!
脸色虽依旧苍白,身形略显佝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冰,带着洞穿一切、掌控生死的帝王威压!
他手中,赫然拄着一柄古朴沉重、蟠龙缠绕的——先帝御赐金锏!
太上皇目光如电,扫过瞬间死寂的太庙,扫过脸色骤变的忠顺王赵烁,扫过瘫软在地的崔文焕,最后落在贾琮身上,微微颔首。
他一步步,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走向主祭台,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众人心尖!
“朕还没死!”
太上皇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这大乾的江山,这太庙的香火,还轮不到魑魅魍魉在此放肆!”
他停在弘元帝身边,将金锏重重顿地!
“当——!”
一声沉闷的金铁交鸣,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崔文焕!”
太上皇目光如刀,直刺阶下,“你说贾宝玉指证睿亲王?好!很好!”
他猛地转头,对夏守忠厉声道。
“夏守忠!持朕金锏,带朕的‘惊蛰’卫,即刻去荣国府!把那个口出狂言的孽障贾宝玉,连同他身边所有伺候的、当时在场的、可能听到那‘悖逆之言’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朕锁拿入诏狱!严刑拷问!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奴才遵旨!”
夏守忠躬身接过金锏,眼中寒光一闪,转身大步离去。
“父……父皇……”
弘元帝看着太上皇,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太上皇没有看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忠顺王赵烁。
“赵烁!”
忠顺王身体一颤,慌忙出列躬身:“儿臣在。”
“你方才说,风闻奏事,乃是言官本分?”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
“那朕今日,也风闻一事!”
他微微抬手,指向太庙侧后方。“带上来!”
两名内卫押着一个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面无人色的太监踉跄而入,狠狠掼在丹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