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
弘元帝的声音嘶哑,“坤宁宫那边……柳氏……可‘安好’?”
戴权心领神会,立刻低声道:“回陛下,苏嬷嬷亲自守着,如同铁桶,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那暖阁。皇后娘娘……怕是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那肚子里的‘皇嗣’。”
弘元帝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好……好得很!她既要演这出戏,朕……就陪她演下去!传朕口谕……”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凝聚着最后的气力,
“着太医院院判,申时三刻,至坤宁宫为柳侧妃……请脉安胎!朕……要听最详细的脉案!”
“奴才遵旨!”
戴权深深叩首,眼中精光一闪。
这是投石问路,更是引蛇出洞!
皇后若真敢在脉象上做手脚,便是自寻死路!
他起身,无声退下安排,留下弘元帝一人,在死寂与药味中,对着那盆彻底枯死的罗汉松,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在冰冷的算计下挣扎摇曳。
宁寿宫内殿,厚重的明黄帷幔依旧低垂,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刻意营造的沉重暮气与哀伤。
宫人皆被屏退至外殿,连夏守忠也只守在殿门内三尺处,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龙榻上,太上皇赵晟闭目躺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灰败,呼吸微弱而悠长,仿佛随时会断绝。
然而,就在贾琮与甄沐瑶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那沉重的殿门“咔哒”一声彻底合拢的瞬间
—— 榻上之人,眼皮倏然睁开!
那双曾浑浊不堪、充满死气的眼睛,此刻竟锐利如电!
哪里还有半分濒死之人的昏聩?
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撑坐起身,动作虽显迟缓僵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锦被滑落,露出内里并非单薄寝衣,而是一身玄青色的细棉布常服。
“咳……”
一声压抑的低咳从他胸腔深处传来,带着痰音,却也中气犹存,远非先前那破风箱般的嘶喘。
“主子!”
夏守忠悄无声息地掠至榻前,他单膝跪地,双手稳稳托住太上皇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后怕,
“您……您可吓死老奴了!方才那口血……”
“无妨。”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沉稳。
他接过夏守忠递来的温热参汤,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眼中寒芒闪烁,
“一点鸡血混着药汁罢了。不演得真些,如何骗得过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又如何……让琮儿那小子,心甘情愿接下沐瑶这步棋?”
他放下参盏,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离去的贾琮与甄沐瑶。
“晟哥儿那边……如何了?”
太上皇问的是弘元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夏守忠立刻回道:“主子放心。戴权那老狗还算得力。坤宁宫送去的‘加料’参茶,陛下……一滴未沾,全数‘喂’给了窗下那盆松树。陛下已命太医院院判申时三刻去给那柳氏‘请脉’了。”
“哼!”
太上皇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眼中杀机毕露,
“蛇蝎毒妇!竟真敢对天子下如此毒手!看来承儿那副鬼样子,她也心知肚明,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
他枯瘦的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战鼓的余韵。
“晟儿心软,还存着那点可怜的念想,想看看那肚子……是真是假。”
太上皇的声音冰冷如铁,“也好。就让他亲眼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他‘贤良淑德’的皇后,究竟是何等面目!只有彻底断了这念想,他才能狠下心,将这祸根彻底拔除!”
夏守忠垂首:“主子深谋远虑。只是……皇后那边既已动手,恐狗急跳墙。睿亲王殿下虽已应下婚事,但此刻殿下被牵制在宫中,宫外……”
“宫外?”
太上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对棋盘上所有棋子生杀予夺的掌控感,
“牛继宗、柳芳那些人,是摆设吗?朕‘病危’,琮儿‘侍疾’,这消息放出去,那些依附吴氏和忠顺王的魑魅魍魉,能忍得住不跳出来?”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电,射向殿内一处光线最暗的角落。
“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