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乾殿内,鎏金铜鹤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淡淡的清香弥漫,冲淡了殿外的秋寒。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玉地砖上,映出斑驳光影。
弘元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勾画,眉宇间带着几分罕见的轻松。
御案上堆叠的奏折已被批阅大半,墨香未干,显示着这位帝王日理万机的勤勉。
“陛下,林如海到了。”
戴权轻步上前,躬身禀报。
弘元帝搁下朱笔,抬眸道:“宣。”
殿门缓缓开启,林如海稳步而入,靛蓝官袍在烛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衬得他清瘦的身形更显挺拔。
他行至御前,恭敬跪拜,声音沉稳而不失恭谨:“臣林如海,叩见陛下,吾皇万年。”
“爱卿平身。”弘元帝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亲近。
出乎众人意料,他竟亲自起身,绕过御案,几步上前,亲手将林如海扶起。
这一举动,令殿内侍立的戴权与几名内侍都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谢陛下。”
林如海起身,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动容。
他虽久居江南,深知帝王恩宠之重,但弘元帝此举,显然非同寻常。
弘元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多年未见,如海风采依旧,朕心甚慰。”
他指了指御案旁特意摆放的锦凳,语气轻松,
“坐,朕与你好好叙叙。”
林如海谢恩落座,目光清亮,透着一股儒臣的刚正与从容。
戴权悄然退至一旁,殿内只剩帝臣二人,气氛却比寻常朝会多了几分亲近。
盐税之功弘元帝开门见山,目光直视林如海:“江南盐票制推行得如何?”
林如海从容应答,声音平稳,条理分明。
“回陛下,盐票制推行半年有余,已初见成效。今岁盐税增收一百二十万两,明年预计可达一百五十万两,较前年翻番。私盐贩运减少七成,沿海私盐窝点被连根拔起数十处。盐商虽有怨言,但盐价平稳,百姓得利,江南盐政已渐入正轨。”
弘元帝听罢,满意地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朕没看错人。当年你初任巡盐御史时,江南盐政混乱不堪,私盐横行,盐税年年亏空,国库为之受累。如今能有此成效,实乃大功!”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带着几分试探,“毕自严年事已高,户部之事,朕有意让你多担待些,你可有信心?”
话中深意,如雷贯耳。
林如海神色一肃,拱手道:“陛下信任,臣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弘元帝哈哈一笑,挥手道:“好!朕信你能担此重任。户部的事,慢慢来,朕不急。”
讨债之任弘元帝沉吟片刻,忽地话锋一转,语气低沉:“如海,国库空虚,你可知道?”
林如海点头,目光沉稳:“臣略有耳闻。近年战事频仍,赈灾耗费颇多,国库确实捉襟见肘。”
“贾琮的琉璃工坊虽填补了一部分,但杯水车薪。”
弘元帝手指轻叩御案,声音渐冷,
“这些年,朝中勋贵、文官向国库借贷成风,有的借了十几万两,有的甚至高达数十万两,至今分文未还!”
他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有些人,府上堆金积玉,园子修得比朕的圆明园还气派,却还要从国库里掏银子,真当朕是开钱庄的?”
林如海默然,垂首不语。
此事朝野皆知,却无人敢触及。
那些拖欠国库银两的,多是权势滔天的勋贵与高官,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
讨债之举,无异于捅马蜂窝。
弘元帝直视林如海,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朕要你去讨债。”
殿内一静,空气似凝固了片刻。
林如海抬眼,与帝王的目光相接,瞬间明白了此事的凶险。
这差事,得罪的不仅是满朝文武,还可能动摇朝堂的微妙平衡!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拱手道:“臣领旨。”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语气略带试探:“你不怕?”
林如海淡然一笑,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为国理财,何惧之有?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一凛,
“臣斗胆请求陛下赐一道手谕,言明‘凡拖欠国库银两者,限期归还,逾期不还者,革职查办,先斩后奏’。”
弘元帝愣了片刻,随即放声大笑:“好!好一个林如海,胆识过人!朕准了!”
他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语气意味深长,“你放心,朕会为你撑腰。谁敢阻挠,朕的锦衣卫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