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自己没有铺张浪费。
她日日夜夜,心中装满了王府进出的每一笔银子去向,生怕自己一个不谨慎,换来王爷失望的眼神。
当她说完后,才敢看他。
萧邈合上账本。
他当然知道她的忠心。
今日杜氏当着他的面就敢拐弯抹角刺明意管家存私心,对管家权虎视眈眈,但这些都是言语上的试探,他如果出言维护,反而会让这件事变了性质。
最终还是要明意自己立得起来。
可她说了什么?
‘奴婢遵命’?
就任由杜氏这么说她?
然后到他跟前证明她的忠心?
今日是他在场,所有能知前因后果,若他今日不在呢?她眼看着杜氏对她步步设陷?让杜氏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软骨头?等到最后闹到他面前,让他为了一个跟着多年的奴才,去打侧妃的脸?
他仍记得之前明意的性子。
她敢只身一身拦暴民。
她也敢狠狠惩治弄鬼的奴才。
正是这份豁出去的性子,萧邈才会把管家权交给她。
但凡她今日敢当着杜氏的面把刚才那段话说了,哪怕有‘不敬’之意,但能让杜氏知她性子,下次开口说话、做事前能掂量几分。
他不能直接告诉明意,让她下次在杜氏刺她时顶撞回去,未免教唆奴大欺主。
萧邈揉了下额角。
杜氏野心大,后宅能否交代她手上还需观察。
眼下还没有比明意更忠心的人可以用。
明意说完后,王爷却不说话了。
她回想着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是否有不妥之处,是最后那一段‘添了损耗’让人听了觉得她在暗喻府中的人手脚不干净?还是她擅自提了商队的事?
屋中静得吓人。
直到萧邈放下账册,看着她清瘦的样子,还是点了她一句,“今后本王不想听到你再为这种小事请罪,堂堂王府的管事,该跪谁、不该跪谁,你心中应当衡量清楚。”
明意怔了下。
无数念头涌上来。
今日在茗香苑,杜侧妃绵里藏针,她不该沉默,更不该请罪……是么。
在后宅之中,杜侧妃和梅氏、左氏一样,只是王爷的女人。
偌大王府,只有王爷才是她的主子。
今日是她太过在意杜氏、杜氏背后的杜家,王爷才觉得她做错了。
“奴婢…谨记王爷教诲。”
她福身,退出书房。
走出前院时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竟把账册给落在书房里了,懊恼地跺了跺脚,打算取回。
一转身看见侍从观鹤捧着一摞账册追上来。
明意连忙道了谢,欲上前接过。
观鹤笑眯眯地避开明意伸来的手,“王爷由逐鹿陪着去兵营了,特地吩咐我给意姑娘送过去,怎好再让姑娘辛苦。”
观鹤、逐鹿是孪生兄弟。
在大灾那年被王爷捡回来的。
跟着王爷虽不如明意时间长,但已是王爷心腹。兄弟俩生得颀长斯文,容貌一致,性格不同。
观鹤时常带着笑。
逐鹿性子冷些。
明意柔声道谢,“那就辛苦你送这一趟。”
观鹤笑笑没说话。
其实他挺看不上这位明意姑娘的。
王爷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一旦他们兄弟俩犯错,那就照死里罚,罚得他们下次再也不敢犯错,做事也愈发老练、滴水不漏。可偏偏对明意姑娘宽容,还有心想要抬举她的身份,可她呢?孩子也没了,身子也坏了,王爷的心也没笼络住,管家也不过‘尚可’二字,真是白瞎了这些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