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斜斜掠过玻璃，像被无形的手打乱了乐谱的音符，它们或急促或拖沓地叩击着窗棂，节奏忽快忽慢。

呼啸的风声，时而如猛兽低吼，时而似呜咽哀鸣，裹挟着潮湿的气息，让本就清爽的天气，多了丝凉意。

大队部敞亮的房间里，往日商议事情的办公桌上，热腾腾的食物散发着阵阵的香气，袅袅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雾，将窗外的雨幕晕染得愈发朦胧。

疲惫的心灵被美食治愈，桌子正中拿到香辣的水煮鱼，吃的众人-大汗淋漓，‘斯哈‘声不断，大家却舍不得停下筷子。

林霜放下手中啃完的排骨，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被放在面前。

“喝点儿热汤驱驱寒。”

抬头间，迎上刘翠英的目光，柔和的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谢谢娘~！“

林霜乖巧的点头道谢，桌下的手揉了揉自己鼓胀的胃，轻叹口气，闷头把鸡汤喝了下去。

坐在林霜身边的林国栋，瞧见自家妹子的小动作，薄唇紧抿，眼中全是笑意。

“臭小子，想什么呢！你也喝碗汤，对了把碗里的姜片也吃了，别浪费了。”

钱桂英命令的口吻，让看热闹的林国栋一个激灵。

他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一碗鸡汤居然装了半碗的姜片，还真是亲娘能干出的事情来。

“娘~！你是认真的么？”

林国栋像一只大狗狗一样，哀怨的看向钱桂英。

“娘都是为了你好~！“

钱桂英开口就是王炸，一句话，让林国栋所有的防反抗都丢盔弃甲。

这时，看好戏的梁母也凑齐了热闹。

“来来，尝尝婶子做的烫面韭菜盒子，咬着可筋道了！”

说着，直接往林国栋手里塞了两个。

林国栋一手端着满是姜片的鸡汤，一手拿着韭菜盒子，模样滑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民兵队长王建设夹了一筷子水煮鱼，辣得直哈气，却还不忘夸赞林母的好手艺。

“能吃到这么带劲儿的水煮鱼，还得多谢这场雨呢！”

这话又惹来一阵哄笑，笑声混着雨声，在房间里回荡。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住宿条件有限，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大队部的房屋修葺过，门一关没有一丝风吹进来，屋里暖和和的。

林母和梁母跟着屋里的其他婶子凑在一起，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聊天，林霜躺在被窝里，听着她们的聊天声，困意袭来，不知何时沉沉的睡去。

半夜的时候，雨势渐小，屋檐上的水滴仍在啪嗒啪嗒敲打着青石板。

值夜的王建设披着外套推开房门，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见村路上的一片汪-洋，沉重的叹息声，带着对现实的无奈与妥协。

远处传来隐约的狗吠声，这在暴雨停歇后的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女寝里钱桂英迷糊的睁开眼，摸黑给熟睡的女儿掖了掖被角，听着耳边的均匀呼吸声，安稳的睡去。

月光透过床单的缝隙照进来，照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也照见枕边还没绣完的平安符。

林霜是被耳边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吵醒的，她紧皱着眉头，不满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有片刻的怔愣。

记忆回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深呼吸，将心底的不悦压下，心中祈祷着雨停，今晚能够回家休息。

林霜洗漱好走出屋子，细密的雨点儿落在脸上，混着泥土腥气的风掠过发梢。

她刚迈进大队部，就听到里面王建设略显沉痛的声音。

“王家凹整个村子都被泥石流淹了，好在人转移的及时，并没有人员伤亡，附近的其他村子或多或少都遭了灾。”

“哎~！如果不是咱们村子的地势高，怕是也难逃一劫。”

林父轻叹口气，侥幸道。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角挂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前两天王家凹的大队长还过来请教蔬菜大棚种植方法，他们村今年打算种蔬菜大棚，改善村里人的生活，这不过几天的功夫，王家凹就没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梁爱国用力吸了口旱烟，吐出的烟，模糊了视线，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浓浓的悲凉。

“回头公社组织救援的时候，咱们帮帮他们就是了！”

老支书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千帆阅尽的从容，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忧心忡忡。

屋里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虽然他们村子也在受灾的范围内，但因为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修了房子，即便是不是青砖瓦房，但也是石头混了红砖的，除了几户依旧是土坯房的受灾严重些，其他人家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灾后恢复工作相对其他村子非常轻松。

林霜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滴在门框上。

屋内众人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她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眼底浓烈的情绪翻涌。

“霜丫头，愣着干啥？快进去，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老支书眼尖的瞧见林霜站在门口发呆，连忙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