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飘着阵阵炒米的香气,混杂着铁匠铺传来的叮叮当当声,整个韩家峪都笼罩在一片忙碌的氛围中。
“当家的,这是新晒的干粮。”一位妇人端着竹筛走过,里面盛满了金黄的炒米。
府兵们即将出征的消息传来后,韩家峪就热闹了起来。村里的男人们或是在打磨横刀,或是在检查弓箭,妇人们则忙着给丈夫准备行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虑,又夹杂着几分凝重。
韩远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新买来的骡子被钉掌。铁匠正专注地干活,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骡子偶尔不安地动一下,就被帮工稳稳按住。
“少爷,这骡子性子温顺,挺适合长途跋涉的。”铁匠抬头说道,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怠慢。
韩远点点头,目光落在骡子结实的四肢上。这次出征,韩家峪的府兵走了大半,饭馆和施工队的生意都不太好做。还好他早有准备,提前招了不少学徒,否则情况会更糟。
“马总管。”韩远转身唤道,“工程队那边情况如何?”
钱杨正在院子另一头清点物资,闻声走了过来。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神色有些疲惫:“走了一多半的人手,只能保留十个施工班了。剩下的活,怕是要往后推。”
韩远沈默了片刻,眉头微皱:“那就趁这个机会转型吧,主做地炕。”
“地炕?”钱杨眼前一亮。
地炕是韩远最近开发的新业务,专门针对洛京城的富贵人家。在地下铺设烟道,上面再铺地板,屋子里暖烘烘的。虽然成本高,但对那些富贵人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对,现在工程队人手少了,正好专注做这个。”韩远解释道,“这活技术含量高,但不用太多人手。”
钱杨若有所思地点头:“那面点生意那边”
“现在情况如何?”
“一个蜜糕只能赚一文钱了。”钱杨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不过十一家直营店加上外卖和酒楼配送,一天还能有十贯利润。”
韩远思索片刻:“那就撤了经营组和零售组,专心做好现做的生意。”
豆制品和卤肉的生意倒是蒸蒸日上,一天能赚五千钱。虽然面点利润低了,但养活了几百号人,暂时还不能放弃。
处理完生意上的事,韩远回到家里,帮老爹准备出征的装备。院子里堆着各种物资,秋娘正带着几个媳妇打包整理。
“爹。”韩远一边刷着黄膘马的毛,一边说道,“把我那匹黑马也带上吧,做个备马。”
老爹正在检查马鞍,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用,养一头牲口就行,还有头骡子呢。”
“这匹枣红马刚满七岁,带上备用的好。”韩远放下马刷,走到老爹身边,“万一路上”
话没说完,就被老爹挥手打断:“少添乱。”
秋娘端着新做好的皮裘过来,眼圈泛红:“当家的,这皮裘一定要带着,别冻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抖开皮裘,又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还有蓑衣”
“太重了,带不了。”老爹直接拒绝,语气不容置疑。
韩远看着那笨重的蓑衣,眼睛突然一亮:“等等,我去趟洛京城。”
不等众人反应,他就翻身上马,朝洛京城疾驰而去。
南北集市熙熙攘攘,韩远在各个铺子间穿梭,终于在一家油坊找到了桐油。虽然价格不菲,但他毫不犹豫地把店里的桐油全都买下。
又找来一个油衣匠人,开始制作雨衣。用桐油浸泡黄绢,做成上衣下裤两件套,比蓑衣轻便多了。
“秋娘。”韩远仔细交代着,“上衣要对襟式的,加个帽兜,袖子要宽松些。骑马的时候方便活动。”
秋娘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带人动手裁剪。女人们的针线活麻利,不一会儿就做好了几件样衣。
等油衣做好晾干,老爹试穿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轻便,跟没穿似的。”他活动了下手脚,非常满意。
“多准备几套换洗的。”韩远说着,又补充道,“给岳七他们也做几件。”
于是韩远干脆把所有桐油都用上,做了一大批油衣。一半送人,一半拿去卖,准备试试市场反应。
看着晾衣绳上挂着的一排排雨衣,韩远不由得琢磨起来。明年是不是该种些油桐树?桐油不光能做雨衣,还能做油纸、油墨,甚至能入药,用处多着呢。
“你小子就是会折腾。”老爹笑骂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欣慰。
夜幕降临,韩家院子里仍然灯火通明。女人们围坐在一起赶制雨衣,针线穿梭的声音此起彼伏。韩远帮着整理物资,时不时看一眼忙碌的众人。
院子里堆满了即将出征要用的物资。干粮、箭矢、马料,还有刚做好的雨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可韩远心里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感觉。
他知道,这次出征不同以往。朝廷调动如此多的府兵,恐怕是要有大战事。虽然韩家峪的府兵们个个都是好手,但战场凶险,谁也说不准。
“少爷。”钱杨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您放心,我一定把生意打理好。”
韩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夜色渐深,村里渐渐安静下来。韩远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次出征,大家都能平安回来。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夜风吹过,带来阵阵炒米的余香。韩家峪的夜晚依旧平静,仿佛明天就要发生的离别不过是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