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爷俩的名声,如今在安泰乡可谓是无人不知。那个依山而建的破旧窑洞虽然依旧简陋,却成了方圆十里最热闹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洒在窑洞前的空地上,几个学徒正在认真地搬运砖瓦。韩铁戈站在一旁,不时出声指点。他的目光扫过忙碌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来访的人络绎不绝,三三两两地聚在院子里。有地主乡绅前来攀交情,衣着光鲜;有乡邻求工讨活,面带期盼;还有不少人想送子女来学手艺,神情恳切。
“韩师傅,我家那小子虽然调皮,但做事还算勤快”一位面容黝黑的农妇正在恳求。
韩铁戈摆了摆手,笑道:“大嫂不必多说,只要孩子肯学,我这儿随时欢迎。”
“多谢韩师傅!”农妇连连道谢,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韩远站在一旁,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自从他们父子在这里站稳脚跟,韩铁戈对这些上门的乡亲就变得很大方,能帮的必定帮衬。工地缺人手就安排去干活,想学手艺的也尽量收下,借钱的若是数目不大,连利息都不收。
正当韩远准备去查看作坊的情况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韩老哥在家吗?”何员外的声音传来,往日的趾高气扬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拘谨。
“何兄请进。”韩铁戈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何员外快步走进院子,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一圈,看到院子里忙碌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韩老哥,我有事相求。”何员外一进门就直奔主题,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韩远站在一旁,打量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富户。何员外的衣着依旧体面,但面色憔悴,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最近过得并不如意。
“何兄请说。”韩铁戈示意他坐下。
何员外坐下后,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想卖些田产,东原那边八百亩地,不知韩家可有意?”
此言一出,韩远眼中精光一闪。东原那片地他再熟悉不过,都是上等的平坡地,连成一片,还带着庄子和水利设施。这样的好地,在京畿之地可不多见。
“何兄为何要卖?”韩铁戈皱眉问道。
何员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实不相瞒”他深吸一口气,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前些日子借了高利贷去囤积粮食,谁知粮价一路下跌,如今本息加起来要还五千多贯。那些放贷的都是衙门里的捉钱令吏,若还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三天,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何员外的声音有些发颤。
韩远听完暗自摇头。这何员外也是贪心作祟,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这对韩家来说,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爹,您看这事”韩远转头看向老爹。
韩铁戈听闻此事,眉头紧锁:“何兄,卖祖产可是大事,要不要再想想其他法子?”
“韩老哥,我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何员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那些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是还不上钱”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韩远看了看天色,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最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八百亩地加上庄子、水塘、林木等,作价五千贯成交。
韩远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群,心中盘算着这笔买卖。虽说一次性要付这么多钱有些吃力,但地处京畿,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等天下太平,地价翻个几倍都有可能。
只是现在的难题是,三天之内要凑齐五千贯。韩家虽然这些日子赚了些钱,但建窑洞、作坊都要用钱,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确实不易。
“三郎,要不我们先借些钱给何员外”老爹的声音传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厚道。
韩远连忙打断:“爹,借钱解不了根本问题。与其杯水车薪,不如想办法把这地买下来。”
何员外也道:“韩老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地还是尽快脱手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送走何员外后,韩远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色。几个学徒还在院子里忙碌,砖瓦碰撞的声音不时传来。
“三郎,你有什么打算?”老爹走到他身边问道。
“爹,我得去趟洛京城,找几个相熟的朋友借些银钱。这地咱们是一定要买下来的。”韩远的语气坚定。
“也好,不过做人要厚道,莫要占人便宜。”老爹叮嘱道。
“爹放心,我心里有数。”
韩远心中暗笑,老爹就是太过厚道。那何员外当年放高利贷、囤粮的时候可没想过厚道二字。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免得老爹又唠叨。
夜色渐深,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韩远躺在炕上,听着窗外虫鸣,脑中不停盘算着筹钱的法子。
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去洛京城,得赶在天亮前出发。他得找王掌柜借两千贯,再去拜访李员外,争取借到一千五百贯。剩下的他翻了个身,继续盘算着。
这笔买卖要是成了,韩家在江南可就真要立住脚跟了。五千贯,三天时间。
韩远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那片肥沃的土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