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在幽深的廊庑间回荡。值守的太监们纷纷侧身躬腰,不敢多看一眼。王承恩急匆匆地从偏殿中穿过,脚步声渐行渐远。
朱慈烺站在殿门前,望着王承恩匆匆而去的背影,心知:居庸关,终究还是失守了。
宫墙之外,冷风呼啸,吹得廊下的宫灯摇曳不定,在地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朱慈烺微微蹙眉,指节不自觉地捏紧。只要再过一日,李自成的大军就会席卷昌平,到那时,北京城将岌岌可危,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夜色渐深,殿外灯火通明。吴三辅带来的八十余名家丁正整齐列队,他们身着劲装,腰配长刀,神情肃穆。有的是从军多年的老臣,眼角布满沧桑;有的是朝气蓬勃的少年,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批人马虽然不多,但胜在精干。”吴三辅低声道,目光中带着几分自豪,“都是挑选出来的好手。”
朱慈烺缓步走下台阶,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站在队伍前列的几个人尤为引人注目:陈纯杰身材挺拔,面容清秀,他身为太子近侍站在最前面;邱致中器宇轩昂,目光如炬;张韬身形魁梧,双手布满老茧;张宋虽显瘦弱,却目光坚毅;潘书晨沉稳内敛,举止不凡。
殿外的风越发凛冽,吹得火把噼啪作响。朱慈烺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诸位,居庸关已破,闯贼将至。本宫作为储君,当护天子南下。王公公与吴提督已允相随,诸位可愿同去?”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猛地跨前一步,抱拳高声道:“小的欧富贵,愿追随殿下!生死相随!”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醒目。朱慈烺注视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快,又一个敦实的少年——张国勇也站了出来,声音坚定:“小的愿随殿下赴汤蹈火!”
接着是张宋,他握紧拳头,声音微颤:“为周将军报仇,张宋愿效死力!”
“末将愿随!”
“愿追随殿下!”
“在所不辞!”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陈纯杰与邱致中对视一眼,虽有迟疑,最终还是上前一步,躬身道:“愿随殿下左右。”
朱慈烺目光炯炯,从怀中取出一卷令旨,当场写下欧富贵、张国勇的名字。他抬头看向这两个年轻人:“你二人可曾见过虏丑?”
“回殿下,见过。”两人齐声答道。欧富贵补充道:“去年在密云,曾与建虏交过手。”
“那流寇呢?”朱慈烺环视众人,“谁与他们交过手?说说看,这虏丑和流寇,究竟谁更厉害?”
张韬出列道:“回殿下,末将曾在河南与闯贼交战。虏丑善骑射,但流寇更为凶悍。虏丑尚知军纪,流寇却是无所不为。”
“确实如此。”张宋接过话头,“流寇多为饥民,为活命不择手段。虏丑虽强,却也讲些规矩。”
“这流寇和虏丑的战力,天差地别啊。”一名满脸疤痕的老家丁眉头微皱。
“何止是天差地别。”另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插话道,“我前些年在北边打过仗,那虏丑的锐兵,一个能打我们三个。骑术精湛不说,箭法更是厉害,百步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瘦削的老兵附和道,“前年我亲眼看见,一队虏丑骑兵冲阵,把我们一个营都给冲散了。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有人叹了口气:“比起虏丑,这流寇倒像是群乌合之众。”
朱慈烺静静坐在上首,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灯火将他年轻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眼神却异常沉稳。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正是他需要的力量。每一道疤痕,每一个皱纹,都在诉说着他们的战场经历。
“诸位说得都有道理。”朱慈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堂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但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流寇攻入京城,抢了这偌大京师的金银,虏丑会作何反应?”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有人皱起眉头陷入思索。
一名身形瘦小的老兵突然一拍大腿:“对啊!虏丑向来贪婪,这么大块肥肉,哪能放过!”
“没错。”朱慈烺站起身,在堂内缓缓踱步,“到那时,流寇会如何应对?”
“这还用说?”一个愤愤的声音响起,“肯定让投靠他们的官军去送死!”
“是啊,我们要是投了流寇,下场也是一样。”有人附和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凉。
朱慈烺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所以,诸位要选什么路?”
堂内一片沉默。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人影。有人低头摆弄衣角,有人紧握拳头,还有人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
朱慈烺走到案前,取出一份地图,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江南,才是我们的希望。”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
“大明还有三支水师,”朱慈烺继续说道,“水师战船虽然年久失修,但只要整顿得当,完全可以凭水势抵御流寇南下。更何况,江南富庶,粮草充足,正是我们休养生息的最佳之地。”
他的话音刚落,堂内响起窃窃私语。有人点头赞同,有人仍在犹豫。
就在这时,朱慈烺从案边取出两份令旨,转向站在一旁的欧富贵和张国勇。这两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眼神坚定,站姿笔直。
“你二人可愿护驾南行?”朱慈烺看着他们问道。
两名少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愿意!”
“好!”朱慈烺大笔一挥,在令旨上快速书写,“赐你们锦衣卫小旗之职,江南三百亩良田,赏银十两!”
两人愣在当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丰厚的赏赐。
陈纯杰连忙上前,将装着白花花银锭的锦囊递过去。
“谢太子千岁恩典!”两名少年噗通跪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这一幕让堂内其他人眼睛发亮。有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有人暗暗握紧了拳头。
朱慈烺环视众人“诸位都是大明忠臣,人人都有封赏。只要护着本宫到了江南,最少也有五十亩良田。而且你们不仅是护驾功臣,更是开创大明新朝的克难功臣!”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堂内回荡。众人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有人挺直腰板,有人攥紧拳头,还有人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太子殿下!”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卑职愿意追随!”
“卑职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