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环没有立即回答，她望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眼神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周蓉搓着手指，眉头微蹙：“玉环，你说我们真能碰到会说英语的外国人吗？这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别着急。”林玉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平商店每天都有不少外国人来，总能遇到的。”

话音刚落，两个亚洲面孔的人从商店里走了出来。林玉环起初以为是华侨，但很快听到他们用日语交谈。她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周蓉。

“是日语。”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是二外，但好歹我们也学了一年多了。”

周蓉紧张地抓住林玉环的手臂：“可是我们的日语那么差”

“试试看吧。”林玉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上前。她用不太标准但清晰的日语打了声招呼：“こんにちは。【您好】”

两个日本人停下脚步，惊喜地看着这个会说日语的中国姑娘。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用温和的语气回应：“こんにちは【您好】。你们是学生吗？”

林玉环点点头，用简单的日语介绍自己和周蓉是师范学院的学生。虽然词汇量有限，但她尽量用简单的句子表达。

眼镜男人笑着说他叫江下，是来中国考察教育情况的。他的同伴森川则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职员。

聊了一会儿当地的风土人情，林玉环试探着问：“江下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和您换些侨汇券？”

“当然可以。”姜下爽快地答应了，从钱包里取出一沓侨汇券，“一百五十元面值，你们给我一百元人民币就行。”

交易完成后，两个日本人离开了。周蓉还沉浸在惊喜中，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就凑了过来。

“同志，”他压低声音，“侨汇券能转让不？我出一百一。”

林玉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可是一百五的面值，至少得一百三十吧。”

“同志，我跟老毛子换也就这个价。”男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眼睛却不停地打量四周。

周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没想过几句简单的日语对话就能赚这么多钱。要知道她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十多块。

“玉环”她轻轻拉了拉林玉环的袖子。

林玉环却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她在前世时就知道，侨汇券的行情至少能到一百三。

果然，男人很快松口了：“行吧，就这个数，一点不多。”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我叫郑敏贵，在这一带做点小生意。以后有侨汇券记得找我，保证给你们最高价。”

等郑敏贵走后，周蓉才回过神来：“玉环，你太厉害了！分分钟就进账三十！”

林玉环笑着握住她的手：“不是我厉害，还得是知识给力啊。再等等，说不定还能遇到说英语的外国人。”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商店里走了出来。这次林玉环把说话的机会都留给了周蓉，只在她表达不清时帮忙补充几句。

那个叫杰克的英国人很热情，得知她们想练习口语，主动提出接下来几天可以帮她们。他是牛津大学的访问学者，正在中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

接下来两天，林玉环和周蓉每天下课后都来找杰克聊天。从英国的教育制度到中国的传统文化，话题渐渐深入。周蓉的口语明显进步了，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

临走前一天，林玉环特意请杰克去人民饭店吃了顿饭。点了几个本地特色菜，杰克吃得很开心，连连称赞中国菜的美味。

席间，杰克谈起他在中国的见闻，对这个正在变化的国家充满好奇。他说自己很喜欢中国学生的求知欲，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来。

临别时，杰克要把剩下的侨汇券送给她们，林玉环坚持付了等值的人民币。

“就当个纪念，等你再来中国时可以来学校找我们。”她真诚地说。

送走杰克后，林玉环拉着周蓉往友谊商店走。夕阳的余晖给两人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

“可是我们没有外贸证啊。”周蓉有些担心地说。

林玉环胸有成竹：“这好办。”

她带着周蓉找到郑敏贵，借了他的外贸证。虽然郑敏贵说不用钱，但林玉环还是坚持按行价付了租金。

“做生意就要讲规矩。”她说这话时，目光清澈坚定

在友谊商店里，周蓉像个好奇宝宝，东看西看。三层楼的商品琳琅满目，从进口化妆品到高档服装，从电子产品到精美饰品，让她应接不暇。

“玉环，这些东西也太贵了。”周蓉看着价签，不禁咋舌，“一件衬衫就要二十多块侨汇券。”

林玉环笑而不语，带着她在各个柜台转悠。最后在饰品柜台前停下，相中了两枚银色镂空胸针。

“这个给你。”她把其中一枚递给周蓉，“生日快乐。”

“玉环，你居然记得我的生日！”周蓉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可是这太贵重了。”

“别客气，”林玉环替她别上胸针，“就当是这几天陪我练习外语的谢礼。”

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夜色已经笼罩了街道。路灯刚刚亮起，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突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林玉环抬头，看到方志远和马小巧正手挽手从对面走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志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马小巧则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

周蓉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拉住林玉环的手。林玉环眼尖地发现马小巧胸前居然别着的那枚和自己同款的银色胸针。

方志远心里一阵发虚，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步。商业街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玉环。这条街平日里人少，他特意带马小巧来这边买鞋，就是觉得不会碰到熟人。可偏偏，他撞上了最不该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