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每周三下午，她都会去数学系给新生上英语课。自己上课的同时，备课、讲课、批改作业，虽然忙碌，但看着学生们慢慢进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这天周末，林玉环接上妹妹林雅芳一起回家。

“学校还习惯吗？”路上，她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室友们都很照顾我。”林雅芳笑着说，“就是有点想爸妈。”

林玉环握了握妹妹的手，没有说话。

到家时，房里静悄悄的。顾建阳还没回来，一个月前他临时有任务就走了，至今音信全无。

“妹子回来啦？”邻居郑桂花抱着孩子出来打招呼，“顾连长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林玉环勉强笑了笑。

院子里，两个半大的小子在追逐打闹，是陌生的面孔。林玉环有些诧异地看着。

“家属院建了小学，我把老家的孩子接来了。”郑桂花笑着解释，“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是啊，一家人在一起多好，顾建阳什么时候回来呢。

周日下午，林雅芳回了学校，林玉环和周秀兰又去了趟纺织厂。周秀兰轻声问道：“这批布料质量怎么样？”

“还不错，”林玉环翻看着手中的样品，“手感挺好，价格也合适。”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布料源源不断地运来，各个加工点，成衣也在紧锣密鼓地制作。

到了深秋，六百多件成衣全部售罄。林玉环坐在昏黄的台灯下，仔细核对着账本。她的手指在数字上轻轻划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除开成本和加工费，两个月她赚了将近五千块。翻开存折，那一串数字让她心跳加快——她终于跻身万元户的行列。

周五，师范学院。

外语角结束后，暮色渐沉。周蓉拖着步子，一脸愁容：“玉环，我觉得自己的口语怎么都提高不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沮丧。

林玉环看着好友焦虑的样子，轻声笑道：“别着急，周日我早点来，咱们去友谊商店。”

“去那儿干什么？”周蓉疑惑地眨了眨眼。

“说不定能遇到外国人，”林玉环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现场练习比死记硬背强多了。”

周蓉眼睛一亮，随即又咬住下唇：“我我怕说不好。”

“你的用词已经炉火纯青了，就差实战经验，”林玉环拍拍她的肩，“放心，我陪着你。”

周六中午，林玉环推开家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卫生间的盆子里放着换下来的作战服，上面还带着些许泥土的痕迹。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挎包，心底好像一下子被装满了。她雀跃得像只小喜鹊满屋子飞。

洗衣服，换床单，做一顿大餐！她的男人回来啦！

家属楼的另一家，郑娴刚结束一场表演。疲惫地回到家，连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

刘明推开门，看到熟睡的妻子，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夜深人静，刘明搂住身边的人，声音里带着期待：“小娴”手掌不安分地游走。

“今天是危险期，不行。”郑娴皱着眉，推开他的手。

刘明不依不饶，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郑娴一巴掌打在刘明脸上，随即又慌乱地去查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刘明甩开她的手，眼神陡然变得冰冷：“你背着我搞对象了吧？”

“你放什么屁！”郑娴腾地坐起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不然你解释解释，为什么碰都碰不得？”刘明冷笑，“你把这当家吗？老顾对象还在读大学，不照样每周都回来？”

“你越说越过分了！”郑娴的眼圈泛红。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刘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郑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只想着要孩子，你把我的心情放在眼里了吗？团里优秀舞蹈演员一抓一大把，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

“那就不跳了，在家相夫教子，我养得起你。”刘明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刺进郑娴心里。

郑娴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刘明穿上衣服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无声落泪。

第二天清晨，林玉环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窗外传来整齐的口号声，是顾建阳在带队晨练。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胸前的点点淤青。“这个混蛋。”她小声嘀咕着，慢慢挪向浴室。

洗漱完毕，简单吃过早饭，她就跳上了公交车。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周蓉已经在公交站牌下来回踱步，看到林玉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挽住她的胳膊：“玉环，我什么准备都没有，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不用准备，就当聊天，”林玉环安抚道，“放轻松。”

两人刚走到友谊商店附近，就看见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迎面走来。周蓉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林玉环的胳膊。

然而还没等她们上前，一个中年男人抢先一步拦住了外国人。他用蹩脚的俄语搭讪，很快三个人就拐进旁边的胡同，开始交换钱和侨汇券。

周蓉看得目不转睛，她还没有看过有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那么多的钱出来。看得眼睛都直了。林玉环轻轻拉了她一下：“别看了，当心惹麻烦。”

街角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一对情侣有说有笑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周蓉惊醒过来，收回视线，低声问道：“玉环，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倒买倒卖呗，”林玉环压低声音，“这年头，什么买卖都有人做。”

两人继续往前走，友谊商店的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些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周蓉驻足看了会儿，突然说道：“玉环，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