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栋楼的叶强回家后，他今晚这个军装脱得比较艰难。每一处被击打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顾建阳下手的地方都是软肉，这一顿揍，足够他记上好一阵子。不过顾建阳倒是给他留了面子，没往脸上招呼，否则这几天他连门都出不了。

“你说什么？让我回老家？”客厅里，叶老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她双手叉腰，瞪着通红的眼睛，“你个不孝子，我把屎把尿，操持家务二十多年，现在嫌我碍事了？”

叶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妈，您就行行好吧。今天领导都找我谈话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前程就毁了。”

赵玉兰站在一旁，低下头掩饰嘴角不停地抽动，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她心里暗暗叫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行，我走！”叶老太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赵玉兰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但是条件你得答应——每月工资分我一半，粮票布票也得给我寄回去一半。不然，我就是死也不走！”

赵玉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没想到婆婆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妈，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叶强为难地搓着手，“我这工资本来就不高，还要养活一家人”

“养活一家人？”叶老太冷笑一声，“你是说养活这个外来的女人和她生的孩子？我这个亲妈反倒不如外人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叶强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叶老太终于走啦！”马小月抱着孩子，兴冲冲地跑到林玉环家里。她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你知道吗？这事还多亏了你家顾连长呢！”

林玉环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疑惑地抬头：“他？关他啥事？”

“听我家老孙说，顾连长知道你受了委屈，特意去找叶教导员讨说法了。”马小月坐在炕沿上，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那天叶指导”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林玉环低下头，手中的针线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心里暖暖的，没想到顾建阳竟然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当晚，面对凑过来的顾建阳，林玉环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他的唇有些干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若是知道这一吻会引来某人如狂风暴雨般的热情，她一定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二天一早，林玉环揉着酸软的腰，对妹妹说：“雅芳，今天姐带你去市里逛逛，顺便去看看你以后的学校。”

林雅芳眼睛一亮，欢呼雀跃：“真的吗？太好了！”

姐妹俩坐上了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车厢里人不多，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林雅芳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脸上写满了期待。

到了市里，两人先去了林雅芳的学校。学校离徐宁的医科大学很近，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虽然校门紧锁，但透过铁栅栏，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整齐的教学楼和绿树成荫的校园。

“大姐，这学校真大啊！”林雅芳趴在栅栏上，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随后，林玉环带着妹妹去了百货大楼。刚进门，林雅芳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

“大姐，这里的东西好多啊！比家乡小店高端太多。”林雅芳东张西望，眼睛都不够用。柜台上摆满了各种商品，有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等有空带你去友谊商店，那边的商品更丰富。”林玉环拉着妹妹去买袜子。柜台上摆着各式尼龙袜，虽然颜色单调，但胜在不用布票。

“大姐，这也太贵了，我的袜子还能穿。”林雅芳看着价签，有些犹豫。一双袜子要一块多钱，在她看来实在太奢侈了。

“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宿舍里那么多人，可不能穿补丁袜子。”林玉环直接拿了三双，“再说了，姐现在有工作，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小巧，你看，那不是咱们家属院的的大学生嫂子吗？”一个年轻女孩兴奋地扯了扯同伴的袖子，指着林玉环的方向。

马小巧顺着看过去，果然是林玉环，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姑娘。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不动声色地跟着上了三楼。

林玉环在成衣柜台前停下，指着一条粉色格子连衣裙问价。那条裙子款式新颖，布料看起来也很舒服。

“十七块，要三尺布票。”营业员笑着说。

“太贵了！”林雅芳连连摇头，拽着姐姐的衣袖，“大姐，咱们买布自己做吧。你不是会做衣服吗？”

“同志，还要这条裙子吗？”营业员问道，脸上的笑容依然亲切。

“人家都嫌贵了，农村来的哪懂这些？”马小巧突然插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还是去买便宜布料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打折。”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几个顾客闻声望来，目光在林玉环姐妹身上打量。

林雅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林玉环转过身，正对上马小巧挑衅的眼神。

“营业员同志，这条裙子我要了。”林玉环从钱包里数出十七块钱，又拿出布票，“麻烦给我包起来。”

马小巧没想到林玉环会这样做，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姐，不用”林雅芳想要阻止，却被林玉环轻轻拍了拍手。

“雅禾，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林玉环接过营业员包好的裙子，语气温柔，“再说了，这裙子的确很适合你。”

马小巧冷哼一声，拉着同伴转身离开。她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气。

回家的路上，林雅芳一直低着头，好半天才开口：“姐，你不该买那条裙子的。”

“怎么？不喜欢？”

“不是”林雅芳摇摇头，“我知道你工资不高，还要照顾这么多人。那裙子太贵了，我穿普通的就行。”

林玉环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妹妹：“雅芳，姐现在虽然不富裕，但也不是买不起一条裙子。你要记住，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都要活得有尊严。”

林雅芳抱着装裙子的纸袋，眼圈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