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完，林玉环直接去了周家。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但街道两旁的梨花已经开了，白得耀眼。

“秀兰姐不在家？”她站在周家门口，对着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的周秀兰婆婆问道。

周秀兰的婆婆热情地将她迎进屋：“你先坐，我这就去叫她。秀兰去隔壁串门了，马上就回来。”

等周秀兰回来时，正好看见林玉环在教周小虎做题。

“这道题要这样解”林玉环耐心地讲解着，周小虎认真地点头。

“妹子，你来了。”周秀兰笑着走进来，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感激，“布料还剩五匹，我正想着要不要再进一批。”

“那我们一起去进货？”林玉环抬头问道。

“好啊好啊。”周秀兰连连点头，又转头对婆婆说，“妈，你去买点菜，留妹子在家吃饭。”

林玉环推辞：“不用麻烦了，我”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周秀兰打断她，“你帮我这么多，吃顿饭怎么了？再说了，小虎的功课还需要你辅导呢。”

林玉环无奈，只好应下。

周小虎在一旁开心地笑了：“姨，你教我题目，我都会做了！”

林玉环和周秀兰骑着三轮车来到纺织厂，正巧碰见韩明敏从会议室出来，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中山装，脚步匆匆。

“韩科长。”林玉环露出得体的微笑，声音不卑不亢。

韩明敏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去办公室说。”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窗台上摆着一盆叶子发黄的文竹。韩明敏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报表。他示意林玉环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

“布料销售情况如何？”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打量着林玉环。

林玉环从挎包里取出一叠钱：“已经卖掉大半了，这是三百块分成。”她的动作利落而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三十张崭新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在阳光下泛着油墨的光泽。那个年代，十元面值的大团结是最大面额的纸币，三百块钱足以让普通工人家庭过上几个月。

韩明敏的手指在钞票上轻轻摩挲，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最近新到了一批棉绸，六毛一尺，给你留了十五匹。”

听到棉绸两个字，林玉环眼前一亮。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挎包的带子。夏天即将来临，薄款布料的市场前景很好。虽然现在的确良更受欢迎，但棉绸的质地更为舒适，价格也更实惠。

“韩科长，这个价格”林玉环欲言又止。

韩明敏掸了掸烟灰：“放心，都按老规矩来。”他顿了顿，“你这个小同志做事我放心。”

手续办完已近中午，烈日当头。林玉环和周秀兰将布料一匹匹搬上三轮车，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背。路上颠簸，周秀兰不时回头查看布料是否安全。

“玉环，这批布料质量真不错，做夏天的衣服清爽柔软又透气。”周秀兰抹了把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欣喜。

林玉环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是啊，现在就看怎么把它们变成钱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两人合力将布料搬进屋内。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平房，墙角堆着各式布料和成衣，显得更加拥挤。

“秀兰姐，这批布料我打算做成衣服再卖。”林玉环一边锁门一边说，眼中闪烁着计划已久的光芒。

周秀兰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卖布料了？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成衣的利润更高，到时候你的提成也会更多。”林玉环看出她的心思，笑着解释，“我已经和几个小商贩谈好了，他们愿意帮忙卖。”

“那敢情好！”周秀兰顿时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不过你得多请几个人帮忙做衣服。”

回到周家已是下午四点多，院子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周秀兰的婆婆是个瘦小的老太太，正在灶台前忙活。她准备了四个菜：木耳炒白菜、猪皮冻、花生米和豆芽炒肉。

“婶子，好香的菜。”林玉环笑着走进厨房，顺手帮忙摆碗筷。

老太太连忙擦了擦手：“玉环来了，快坐下吃饭。”

“婶子，小虎，快来一起吃。”林玉环放下碗筷，走到炕边拉着周小虎。

“林姨，我不饿。”周小虎咽了咽口水，强忍着说。他瘦小的身子在林玉环面前显得格外单薄。

经过一番坚持，三人才勉强上桌。看着周小虎狼吞虎咽的样子，林玉环心里暗暗盘算着要多帮衬这个家

。回到学校后，林玉环埋头写学校建设方案。宿舍里只有台灯的光亮，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她一遍遍修改措辞，力求每一条建议都切实可行。直到熄灯前，她才将两页工整的方案收进挎包。

第二天一早，林玉环就来到教导处。黄守信正在批改作业，看到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红笔。

“黄老师，这是我写的学校建设方案。”林玉环将方案递过去，站在一旁等待。

黄守信仔细阅读着，不时点头。看完后，他赞许地说：“小林同学，这方案很实用，我会向院里推荐。特别是关于建立学习互助小组的建议，很有创新性。”

正当林玉环为方案获得认可而高兴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林同学，你家里来电话说出事了，要你赶紧回家去。”宿管阿姨气喘吁吁地跑来，声音里带着焦急。

林玉环脸色瞬间煞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不等周蓉跟上来，她已经冲出了宿舍楼。一路上，各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翻腾，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时的林家，人声鼎沸。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赵家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林老太太怎么能答应这门亲事？”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摇着头说。

“可不是，这简直是在害雅芳跳火坑啊？那赵家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听说还打牌赌博。”旁边有人附和道。

刘寡妇站在院子中间，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裳格外刺眼。她指着林守诚夫妇破口大骂：“你们家都答应了的事，现在想反悔？门都没有！你现在就得给我一个交代！”

“她婶子，我们真没答应过啊！”孙秋荷急得嘴角起泡，脸上写满了无奈，“雅芳都把自己关屋里两天了，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放屁！”刘寡妇尖声叫道，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天际，“除非她死了，否则这婚事必须结！我儿子看上你们家雅芳，是你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