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重点。”楚笒霄盯着卫羌,声音低沉。
卫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灼灼:“你真的对赵姑娘没有半点情意?”
“没有。”楚笒霄语气坚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我对她的厌恶已经消散,但也仅此而已。”
卫羌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那我告诉你调查的结果。五月初九那天,赵姑娘和玉华公主去了长宁城的扶华楼。”
“然后?”楚笒霄的目光微动。
“有几个落榜的书生认出了她。”卫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他们开始冷嘲热讽,说她不知廉耻,勾引官家子弟。玉华公主想替她出头,却被那些人搪塞过去,说他们骂的是话本里的人物。”
楚笒霄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一群无能之辈,连正面对质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背后说些下作话。
“后来有人站出来替赵姑娘说话。”卫羌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楚笒霄的表情,“那人指责那些书生不该拿女子出气,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夜风吹动灯笼,光影摇曳。
“那人是笒焉。”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砸得楚笒霄心头一震。他站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思绪纷乱。
楚笒霄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茶水已经凉了,他却浑然不觉。窗外的雨丝绵绵,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与他此刻纷乱的心绪倒是相得益彰。
“后来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神色有点疲惫。
卫羌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茶水在杯中晃荡:“笒焉和那些书生吵得不可开交,险些动起手来。还好有朋友拉着,这才没闹出人命。”
他抬眼看了看楚笒霄,见好友面色阴沉,又补充道:“那几个书生仗着自己是举子的身份,说话格外难听。什么"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之类的话张口就来,笒焉哪里忍得了?”
“那些书生还嘲笑笒焉年纪大还在考童试。”卫羌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怒,“说他是个废物,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还有脸替人出头。”
楚笒霄的指节微微泛白,眸色越发深沉。雨声渐大,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恍如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放屁!”楚笒霄怒道,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武科举十五岁才开考,这些人连这都不知道?笒焉今年才十四,明年正好赶上武举!”
“他们不愿意知道。”卫羌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讽刺,“这些人只愿意听对自己有利的话,其他的充耳不闻。就像当初对赵姑娘的那些流言蜚语一样。”
楚笒霄突然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的:“远远望见赵姑娘的瞬间,笒焉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了片刻”
“就是那天。”卫羌点头,“他看到赵姑娘被那些人围攻,才会出手相助。”
“但事情并没完,”卫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玉华公主带着赵姑娘去而复返,直接命人打断了那几个书生的右手。这下可闹大了,皇后和赵家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来。”
院中一阵风过,卷起几片落叶。楚笒霄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翻涌。他想起笒焉说过的话,想起赵倾洛的种种表现,一个可怕的猜测渐渐浮现。
“你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卫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笒焉那日替赵姑娘解围后,就一直在暗中关注这件事。他发现那些流言蜚语的源头,都指向一个人。”
“谁?”
“闻家。”卫羌的声音沉了下来,“确切地说,是闻家的大公子闻容歌。”
楚笒霄的瞳孔骤然收缩。闻容歌,那个一直对他笑脸相迎的世家公子,那个在朝堂上对他百般维护的同僚。
“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你的位置。”卫羌冷笑一声,“你是御前司,手握实权。闻家觊觎已久,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借着赵姑娘的事,就想把你拉下马。”
楚笒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难怪闻容歌最近总是在朝堂上替他说话,原来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关系匪浅。等到事情败露,他的处境就会更加难堪。
“笒焉查到这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他还在查更深的东西。”卫羌压低声音,“他怀疑,当初赵姑娘落水的事,也和闻家有关。”
夜色更深了,院中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楚笒霄站在那里,久久不语。他想起赵倾洛落水那天的情形,想起她看向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而他,还有赵倾洛,都是这个局中的棋子。
“对了,”卫羌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你那临江阁新来的掌柜,是长宁城赵家的人?姓什么来着?”
“姓房,名字不清楚。”楚笒霄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巧了!”卫羌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当时处理长宁城那档子事的赵家总管也姓房,你问问是不是同一人?”
楚笒霄的手指蓦地收紧,茶杯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是他此刻动荡的心绪。
他缓缓开口:“所以,你是说”
“赵姑娘和玉华公主其实没走,在暗处看到了笒焉为她出头。”卫羌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因为你们长得像,她就以为云华寺救她的人和酒楼替她说话的是同一个。见你对她无意,才有了后面那些事。”
楚笒霄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他想起新婚当夜,赵倾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失望和疏离。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一场荒诞的误会。
“这么说,她在大婚那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手中的茶杯已经完全冷了,就像他此刻的心。
卫羌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否则她怎会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判若两人?从前有多刁蛮,现在就有多温婉。这分明是看破了什么,才会如此改变。”
“看破”楚笒霄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原来在她眼里,嫁给我是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