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太后猛地将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珠子四散滚落,“好大的胆子!哀家赐你的田契,你竟敢毁坏!”
沈玉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几片残破的纸张,纸张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蓄意撕毁的:“臣妇不敢。这田契价值万两,臣妾岂敢故意损毁?”
她将碎片递向太后,语气依旧平静:“太后请看,这便是剩下的部分。若要补办,除非能证明这确实是太后赏赐,还需宫中之人出面作证。”
太后冷眼扫过那几片碎纸,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王嬷嬷看着这一幕,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想要躲开这场风波。
沈玉注意到了王嬷嬷的小动作,转而将碎片递给她:“王嬷嬷,您看看能否凭这些认出田地的具体位置?当初可是您亲自送来的。”
王嬷嬷接过碎片,手指微微颤抖:“老奴年纪大了,就依稀记得地契背后留着一处印记,其他的实在记不清了。”她的声音也跟着发抖。
“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沈玉轻声问道,眼神却如刀子般锋利。她缓步靠近王嬷嬷,压低声音道,“王嬷嬷在宫中服侍多年,记性向来极好,怎么偏偏这件事记不清了?”
王嬷嬷被她这眼神刺得心里发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既然说忘了就是忘了!大少奶奶何必咄咄逼人!”
沈玉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龙案前。她将手中的碎片轻轻放在案上,随即跪下,裙摆在地上铺开一片绯红。
“皇上,臣妇有一事要禀告。”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她身上:“说。”
“这地契有问题。”沈玉直视着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用乌贼汁所写,过些时日字迹便会消失无踪。”
此言一出,文渊阁内一片寂静。连窗外的鸟叫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带着锐利的光芒。他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阴谋。若是等字迹消失,沈玉就算闹到天上去也是白搭。
“王嬷嬷!”陛下怒拍御案,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回皇上,田契是真的啊!老奴不敢欺瞒皇上!”
沈玉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讥讽:“王嬷嬷不都说地契背后留有痕迹吗?皇上请看。”她指着碎片背面那个明显的墨迹。
皇上翻开碎片,果然在背面发现了墨迹。这下王嬷嬷百口莫辩,面如土色,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你们若还是死不承认,那我只好去找在地契上盖章的衙门问个清楚了。”沈玉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字迹可以是假的,但那印章可是真的。闹大了,丢人的可不是我。”
太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她紧紧攥着手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算计竟会被沈玉识破,还反将一军。
“是哀家御下不严。”太后咬牙切齿地说着,取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这可是前朝天子恩赐本宫的,就当补偿你吧。”
皇上冷声道:“传旨,钱公公杖毙!”
沈玉眼疾手快地接过玉镯,动作之快让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她仔细端详着玉镯,白玉温润,确实是难得的好物件。
“多谢太后赏赐。”她将玉镯戴在手腕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玉镯与她白皙的手腕相得益彰,更显得她气质出众。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的心腹就这样被判了死罪,而那羊脂玉镯更是被沈玉毫不客气地收下。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撕碎沈玉那张平静的脸。
“既然地契被钱公公掉包了,那真田契想必在他那里。”沈玉不紧不慢地说道,目光在太后脸上扫过。
喜公公奉命去找钱公公,不多时便回来禀报:“回皇上,真田契已送去毅国公府了。”
“毅国公竟敢收受贿赂!”沈玉立即抓住这个把柄,眼中浮现精光。
皇上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着人去毅国公府取回田契,罚毅国公半年俸禄。太后,你近来气色不好,不如抄写佛经静心。”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警告太后不要再生事端。
太后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文渊阁。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显然这次的失败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沈玉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唇角微扬。这一局,她赢得漂亮。
文渊阁内重新恢复了平静,沈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中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太后被王嬷嬷搀扶着,走在回长乐宫的路上。她的身子在颤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宫装下摆被地上的露水打湿,沾染了些许泥泞。
廊下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头行礼,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连鸟儿都不敢啼叫。
“王嬷嬷”太后的声音有些嘶哑,眼角泛着红晕,“哀家哀家真的老了吗?”
王嬷嬷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轻声安慰道:“娘娘别想那么多,身子要紧。”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皇上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字字如刀,直戳她的心窝。
喜公公站在文渊阁门口,看着太后远去的背影,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暗自思忖,这定国公府大少奶奶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他仍心有余悸。皇后赏赐沈玉,反倒让定国公府吃了大亏。如今太后赏赐她,不仅折了钱公公的命,还搭进去一只价值连城的镯子,连带着毅国公都被罚了俸禄。
这手段,比皇后高明太多了。
喜公公忍不住想起那乌贼汁写的田契,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种把戏在江湖上早就玩烂了,谁遇上都得憋屈吃瘪。可偏偏到了沈玉这里,她不仅没吃亏,反而赢得漂亮。
就像上次毅国公世子和西陵侯府大少爷赌博一样,总觉得自己赢定了,结果把自己的府邸往人家手里送。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跟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出身的人玩这些小把戏,不是自取其辱吗?
文渊阁内,皇上的目光从案上撕碎的田契移到沈玉脸上。“比从前懂事多了。”皇上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虽然终究是太后栽了跟头,但沈玉确实给太后留了面子,只是太后自己不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