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儿,你在这里看着姥姥,我去医生那里问点事。”妈妈收拾好餐具,轻声叮嘱道。
我点点头。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姥姥睡着了,呼吸声轻而绵长。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一整天过去了,爸爸始终没有出现。
临熄灯时,姥姥和妈妈为了医药费的事吵了起来。原来姥姥从隔壁病房的病友那里打听到了治疗费用,当场就炸了。
“这么多钱!治不好的病有什么用!”姥姥激动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回家!”
“妈!”妈妈一把按住姥姥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知不知道,我把房子都卖了!今天这病,你不看也得看!”
“你疯了吗?卖房子?”姥姥瞪大了眼睛,“你和那个男人结婚我就不同意,现在连房子都卖了,你让时儿以后怎么办?”
“我是你女儿啊!”妈妈的声音突然拔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是我妈啊!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不管吗?”
话音未落,妈妈已经拎起包冲出了病房。我愣了一下,随即追了出去。在电梯口的拐角处,我找到了蹲在墙角无声哭泣的妈妈。
“妈”我轻轻地叫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抬起头,胡乱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时儿,你说,如果是你最亲的人生病了,你会怎么做?”
我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尽我所能去救他们。”
妈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时儿”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和妈妈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虽然从小到大,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此时此刻,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回到病房后,我用学过的《弟子规》劝说姥姥。看着她倔强的眼神一点点软化,最终答应继续治疗,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就这样,我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每天除了陪姥姥,就是跟二舅妈在医院附近转转。
医院的生活单调而重复。清晨,护士们推着药车来回穿梭,病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走廊上散步。我坐在病房里,看着姥姥的点滴一滴一滴地落下,听着隔壁病房传来的电视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终于,在姥姥手术成功的那天,妈妈提议带我们去看海。她说海边的空气好,对姥姥的恢复有帮助。就在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时,爸爸来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脖子上挂着那枚金佛。
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墙上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转头看去,鲜红的血水正顺着白色的墙壁缓缓流下,凝成几个字——
“对不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转头望向走廊尽头。在那里,韩叔叔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他的手指向墙壁,又一行血字浮现:
“825”
“最后一日”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这是什么意思?825是什么?最后一日又指的是什么?
正当我想追问时,韩叔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儿?时儿!”
墙上的血迹倒流,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来,将地面映照得斑驳陆离。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
护士推着药车从身边经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躲了躲,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令人不安的感觉。
“时儿,你怎么了?”爸爸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的眉头微皱,眼中带着关切,“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我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刚才好像遇到什么诡异的事,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可能?”爸爸失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大白天的,不会有事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过。
爸爸拉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别胡思乱想,不用担心任何事。我得去跟你姥姥的医生沟通一下,你先回病房写作业。”他顿了顿,“对了,假期作业搞定了吗?”
“还差一点。”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怎么行?都八月下旬了,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爸爸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八月二十四?!”我猛地抬头,心跳突然加快,“明天就是八月二十五号了!”
爸爸被我突然的反应逗笑了:“是啊,必须得抓紧时间。怎么,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我心事重重地摇摇头。昨天墙上显现的“八月二十五”,难道是韩叔叔在提醒我什么?那血红的数字此刻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重。等爸爸进了医生办公室,我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人后,轻声呼唤:“韩叔叔?韩叔叔?”
空气依旧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来他已经离开了。是只来给我提个醒就走了,还是一直在等我领会他的暗示?
回到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妈妈和二舅妈正坐在病床边收拾东西。
“明天去完海边,我们再逛逛街吧。”妈妈笑着说,“给时儿和小七买身新衣服,正好赶上开学季。”
二舅妈连忙摆手:“给时儿买就行,小七那孩子太野,衣服穿不了几天就坏了。再说现在他衣服还能穿”
“那怎么行?要买。”妈妈坚持道。
“妈!”我打断她们的对话,“我就不去了,你跟二舅妈去逛街吧。”
妈妈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不想去吗?我还打算给你买双漂亮的鞋,你这凉鞋都穿破了。”
我低头看看脚上早已破旧不堪的凉鞋,鞋底已经磨得很薄,边缘处还有些开胶。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明天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事。
“我寒假作业还没搞定,得写作业。”我支支吾吾地说。
妈妈还想说什么,但被护士推门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我去看看我爸过来没。”我赶紧溜出病房。
韩叔叔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八月二十五?这些问题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