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雨姐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小妹妹,我不太懂兰心术数,但只要不折腾我爷爷,随便折腾吧,我奉陪到底。”
当然不会折腾他,我也没那个本事。我只是想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找到答案。
房间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了期待和担忧。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我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坦白说没有把握。
看了眼姥姥,我轻声说:“那我试了。”说这话时,我的心跳得很快,但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姥姥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这种沉默比任何话语都要沉重。
我说出推算的时间后,老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两个大叔手忙脚乱地给他换着衣服,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紧张感。衣服堆在床边,凌乱地摊开着。
“这谁有经验啊!”其中一个大叔停下手中的动作,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脸上写满了焦急,“哎呦,大姨,我爸怎么尿了!”
姥姥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中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理解,仿佛早已看透生死。“正常,别弄到衣服上就行。人走的时候,都会这样。”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医院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虽然这位老人与我素不相识,但此刻我只想让他走得体面些。
晓雨姐蹲在床边,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一边给老人擦拭着手脚,一边低声啜泣:“是我不好,没能治好您的病”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里满是自责。
“姑娘,这话可不能说。”姥姥皱着眉头,语气严厉地打断她,“你爷要是听见了,心里该多难受。跟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大家都会好好的,别有啥放不下的。”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晓雨姐的背。
病房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在默默计数着时间的流逝。
“大姨!”年轻的大叔愁眉苦脸地看着姥姥,手里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这鞋子穿不上啊,我爸脚肿得厉害,这鞋买小了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助。
另一个大叔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剪刀:“把后帮剪开不就行了!”剪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不行!”我赶紧上前阻止,生怕他真的动手,“剪开了他在下面走路就不舒服了。”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秋山站在窗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记得有个亲戚走时也是这样,后来在水缸边转了几圈就穿上了。”她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姥姥指着床上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某种笃定:“在你老子脑袋上晃悠三圈,从左往右。告诉他,鞋穿不上了,让他配合,不然下面走路不方便。”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大叔将信将疑地照做,一边转一边说着姥姥教的话。神奇的是,再试时真的一下就穿上了。房间里响起几声轻微的惊叹。
我看着墙上的时钟,秒针一格一格地移动着。当它走到预定的位置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时间到了!”
然而老人并没有如我预期的安静下来,反而喘得更厉害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最后的抗争。
“时儿,你说的时间会不会不准?”秋山在我身后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担忧,“看着都难受。”她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姥姥蹙眉思索片刻,目光在老人身上来回扫视:“不对,看他的样子明显有点不正常,是有事没完。姑娘,想想还有什么没给你爷安排好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突然,姥姥的眼睛一亮。
“头发!”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给你爷梳头了吗?有些讲究的人走时,得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
晓雨姐闻言立刻起身,从包里翻出一把木梳。她小心翼翼地沾了点水,开始给老人梳理头发。梳子穿过花白的发丝,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我站在一旁,目光在时钟和老人之间来回移动,心里直打鼓。万一真出了差错,明早这衣服又得重新换,那我岂不是成了瞎掺和的罪魁祸首?
窗外的夜色越发深沉,远处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病房里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只见老人忽然“额”了一声,眼睛往上一翻,露出一线眼白。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线条开始走直。晓雨姐的手停在半空中,木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仪器的报警声在回荡。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老人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
姥姥轻轻叹了口气,“走好。”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我靠在墙上,感觉双腿有些发软。虽然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医院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值班医生和护士快步走进病房。
晓雨姐跪在床边,泪水无声地滑落。大叔们站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秋山轻轻搂住晓雨姐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我望着窗外的夜空,不知为何想起了很多事。生命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或许对于老人来说,这样安详的离去,也是一种幸福吧。
医院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时光拉长了数倍。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混合着病房里若有若无的药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半拉的百叶窗洒进来,在姥姥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脸颊凹陷,眼窝深陷,整个人比之前又瘦了一圈。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妈妈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她的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昨晚又没休息好。
“妈,先吃点粥吧。”妈妈轻声说着,将保温盒里的白粥倒进碗里。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张了张嘴,想问爸爸什么时候来,但看着妈妈忧心忡忡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眉头总是紧锁,仿佛随时都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