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彩看着柳如意,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一直和谭峰辉保持联系?”苏妙彩轻声问道,目光落在柳如意略显苍白的脸上。
柳如意坐在雕花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缓缓点头,眉头紧锁:“我很担心他现在的状况。”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紧。谭峰辉是否已经失控?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凝重,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亲密。”柳如意的目光变得柔和,仿佛陷入回忆。她抬手轻抚桌上的画具,那是她一直珍藏的宝贝,“我、谭师兄和幽兰,常常相约在玉峰山的花树林里画画。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却很快乐。”
苏妙彩注意到柳如意说起往事时,眼角微微下垂,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幽兰跟谭师兄,他们是相爱的。”柳如意的声音轻柔,像是在诉说一个美丽的童话。她站起身,走向墙上挂着的画作。
那些画作充满生机 - 苍翠的树木、纷飞的落花、潺潺的溪流,还有奔跑的小鹿。每一幅都透着年少时的欢愉。
阳光透过窗棂,在画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如意伸手轻触画作,仿佛要触摸那逝去的时光。“这幅是幽兰画的,”她指着一幅春日山景,“她最喜欢画山间的花树。谭师兄总说她画得比他还要好。”
苏妙彩走近细看,画中的花树婀娜多姿,枝头点缀着粉白的花朵,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确实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我知道他们相爱。”柳如意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幽兰没有父母,谭师兄一个人住着。他们很般配。”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我我对谭师兄也是有好感的,可我爹那关肯定过不了。”
苏妙彩敏锐地捕捉到柳如意眼中闪过的一丝痛楚,但那情绪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着他们幸福,我也很开心。”柳如意的声音渐渐低沉,她走回座位,裙摆在地上轻轻拂过,“但后来我家遭遇变故,我被迫嫁入沈府。从那以后,我就断绝了与他们的来往。”
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打听到谭师兄摆摊的地方,但我现在的身份我不想去打扰他们。况且,那时候我已经”
话未说完,她突然转向沈文远,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我家的变故一定与沈陆山有关!”
面对这个指控,沈文远竟然不敢与她对视,只是低着头。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复仇。”柳如意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到大夫告诉我,养心补气汤里的当归不能久服,会损伤心肺。这简直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啊?”
房间里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低,连窗外的阳光都变得黯淡。
“但幽兰的事情打乱了一切。”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双手紧紧攥住裙摆,“我去找了谭师兄,他在玉峰山找了十几天,却连尸首都没找到。那里野兽出没”
苏妙彩心中一痛。比起被野兽撕咬,沈幽兰的真实遭遇更为残酷。她看着柳如意,后者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忍悲痛。
“最后一次见到谭师兄时,他整个人都变了。”柳如意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眼神那种疯狂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要报仇。”
“我没有劝阻,因为我也想复仇。但我怕他太过急切,会铸成大错。所以我决定先下手。”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画具。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妙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柳如意拿起一支细笔和一杯清水,走到铜镜前。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笔尖蘸水,在镜面上轻轻勾勒。很快,一周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面容浮现在镜面上。
那周脸狰狞可怖,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美。柳如意的笔触精准而细腻,每一道伤痕都栩栩如生,仿佛能看到鲜血正在流淌。
“这就是被沈陆山害死的幽兰。”柳如意冷冷地对沈文远说,声音里带着刺骨的恨意。
苏妙彩看着那幅画,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沈幽兰的真实遭遇比这更为惨烈。那具被发现时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
“我有个秘密要和你分享。”苏妙彩轻声说,看着柳如意的背影,“我们找到了幽兰的遗体,已经为她安葬,在她家附近的那片小树林中。那里有一棵她最喜欢的桃树。”
柳如意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击中了心脏。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们找到她了。”苏妙彩重复道,“她已经入土为安。”
柳如意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撞上墙壁。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下,打湿了衣襟。
铜镜上的水渍渐渐干涸,但那天晚上,当沈陆山被柳如意惊醒,在朦胧中看到镜中那周狰狞的面容时,恐惧便成了他生命的终点。
这就是报应。
柳如意跪在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昏暗的烛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苏妙彩面前。
“起来,快起来。”苏妙彩连忙起身去拉她。
但柳如意死死抓着苏妙彩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怎么也不肯起身。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苏妙彩无奈,索性在她身边的长凳上坐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多谢你为幽兰收尸。”柳如意抽泣着说,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求你救救谭师兄,他一定会去杀周明他们的。”
苏妙彩眉头紧皱,沉默片刻,她才开口问道:“谭峰辉现在在哪?”
“我我不知道。”柳如意摇头,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落。“以前约定好了,我若要找他,只要在杂货铺门口放把伞就行。可现在现在联系不上了。”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红着眼睛说:“我猜他是不想连累我,也不想被我劝阻。”
苏妙彩心中一沉。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谭峰辉,不过是个腼腆书生,整日与书本为伴,说话都不敢大声。但现在看来,这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我有个主意。”苏妙彩沉吟片刻说道。虽然不一定成功,但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