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府库副使，只要看好了那些东西，别让人故意损毁了，名目、数量清晰，别失了火，在别让人把那些东西拿到市井里偷着卖了，被人抓个正着……就差不多行了。

比起姜奕辰那个市令，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上上下下都得顾及到，官儿不大，得罪了哪一个都不好过，动了哪一方的利益，哪怕就是一点小利，都可能引来一场祸事。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对于高门大户，几万、几十万两银子才算断了财路，对于那些市井小贩，说不定断个官司偏了几文钱，人家就想不开了。

这样的人若是没家没口、了无牵挂，可不比那些爱耍心眼子的使出个阴谋诡计，还能给你还手反击的余地，也许早上得罪了人家，人家收市的时候就一刀捅过去……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而且坊市里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的，总跟这些人打交道，忙的明明都是正经差事，却会被那些高门和文官诟病，把他说得市侩、满身铜臭气。

倒是姜奕德这个府库副使，好好地看着府库，打交道的不是王府就是高门，差事也简单，细心、别贪心就行。

说起来当这差事的人，名声好，形象也好，风吹不着，雨也淋不到，真真是个享福的好差事。

世子姜奕德是个文弱的人，从小身子不大好，完全没有习武，读书没出过什么差错，但也没读出什么名堂。

说是科考太苦了，光是在考场上那几天都熬不下来，索性就没有去考过，更是不会有功名在身了。

这要是用揽月苑管着她们的萧大娘子的话说，这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将来让她们千万别把自己生的儿子养成这样。

身为妾室得知道自己的本分，身为妾室所生的庶子，别管有没有记在正室夫人名下都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底子，要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趁早学门手艺。

跟这些高门大户打交道的有些个手艺人，他们干的活儿雅致，人也雅致，托个人情，利诱一下学一学，将来好歹能糊弄个衣食富贵。

就好比昭王府的那位庶出的三爷，就学了一手好篆刻，刻的章啊、印啊的，颇受勋贵和文士欢迎，谁想刻上一枚小印了，都以能让他出手为荣。这样以来，他分了家以后也过得很富足、风雅。

总之就是不能向姜奕德这样文武都拿不出手，不过别人啥啥都不行，那叫废物，姜奕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叫……

“你想什么呢，还跑神儿了。我问你呢，你觉得世子能得这么个官儿，靠的是什么？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柏兰姵不是在让柏芷兮评价姜奕德这个人，她是在考校柏芷兮。

别管这个人是不是父母擅自做主定下的，人都已经进门了，纵使不是亲姐妹，也是她这边的人。

别说是正经的良妾了，就是她身边的侍女，她都不能撒开手不管。不然惹了祸，还是得连累她。

经过她这几日的观察，柏芷兮其实是个很聪慧、通透的人，资质极佳，若是让柏芷兮生在自己这样的人家，绝对能成为一门贵女。

这让她起了爱才之心，左右越不过她去，好好栽培栽培，将来给她生个孩儿，说出去孩子的生母得脸，孩子的脸面上也能好看些。

“你才刚进门，不了解世子爷也是应该的。你就凭着你在府里听到的那些话，想像一下。以后你不了解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不了解就停着不动弹了。”

柏芷兮镇定了一下，没有直接把心里那些对姜奕德的评价说出来，换了一套更有高门风范的说辞：

“世子爷他为人和善，处事平和，不争不抢，但会在关键时候说话。外面的长辈、大人、老爷们总会说有世子爷这样的儿子，就知足了。”

“妾见识浅，也未有幸与世子说过话。不过妾以为，世子爷很适合做世子，尤其适合做现在的南安都的侯府世子，侯爷也该是对他极满意的。”

“这位子么，先侯夫人娘家那边怕是得不到这么殷实、稳固还能广结善缘的清闲肥缺，大概是侯爷疼世子爷吧……”

处事平和，不争不抢，那是因为凡事都给他送到手里了，他不需要争抢就能得到，那当然平和了。

关键时候说话，说明他说话顶用，这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有理，说话中肯，也可能是因为侯爷很是欣赏、宠爱甚至偏袒这个儿子，再有就是这个人爱做裁断之事，喜欢当那事儿的人……这也很符合他侯府世子、嫡长子的身份。

外头的长辈、大人喜欢姜奕辰这样的继人道理也简单，如果子孙不能有大作为的话，有这样一个稳稳当当、不惹事生非、不败家还看起来体面、斯文的子孙守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尤其是对于现在禹朝侯府来说，禹朝已无战事多年，哪家侯府的子孙蹦着高地要建功立业都是对这太平盛世的不尊重，谁也不能放一个野心勃勃、不安分的子嗣在继人的位子上。

就好比定安侯府的四位爷，原配嫡长子姜奕德是文弱、斯文世子，庶出的三爷姜奕文好文墨、喜修道，续弦生的嫡四子姜奕辰通算学、喜经商。

只有嫡出的五子姜奕安跟他名字的含义不大一样，从小喜欢舞刀弄剑的，被送去山门习武了。

要说这四个儿子里，老五姜奕安最不适合当下局势，因此他即便跟姜奕德身份对调，他也当不了世子。

老三姜奕文太超尘脱俗，让他当家说不定得领着一大家子修道去，自然也是不行的。

至于姜奕辰么，先不说出身，侯府的继人自然是不好沾染市侩商贾之气的，何况他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市令的位子就是他背着侯爷和家里自己谋来的。

如此看来，姜奕德的确是这府中最合适的世子人选，这就又成了一个不用争、不用抢的刚刚好。

柏兰姵琢磨着她的话，不动声色地颔首：“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妥帖的世子坐在了一个这么妥帖的位子上，咱们爷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了市令，是会被拿出来对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