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府里对各房的妾室都有成例，贵妾每季两身新衣裳，其他妾室、通房都是每季一身，只是用的衣料和裁剪师傅不一样而已。

要是超过这个定例，他们也可以用自家的或是赏赐的衣料，再或是拿月例银子托了人去置办，再自己贴了工钱给师傅，自己置办，首饰和其他饰物、胭脂水粉也是一个道理。

柏芷兮刚进门，跟裁剪上的师傅都不熟，她的东西又都是进门前刚置办过的，她脸皮薄，身上有没多少银子，想来是不好张这个嘴的。

而且柏兰姵也没听说这几日有人托了人到外面购置了什么，整个侯府内宅如今当家的还是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婆母，可是这西院儿当家的是她。别的不说，这门儿她还是看得牢的。

柏芷兮这几日都过来给柏兰姵梳头，也不常换样式，只是在手艺上精益求精，也会给这屋里的侍女玉棋、筝儿一些建议，告诉她们什么样的首饰更适合柏兰姵，可以找银楼打制一些。

“你这些衣裳都不错，要是再有喜欢的、想做的，等我这儿做衣裳的时候你过来，把样子给师傅，让他顺手就给你做出来了。”

柏兰姵被服侍得很好，对父母擅自做主给她收下这个“妹妹”的不满淡了许多，开始接受这个存在。

说实话，柏兰姵的肚子一直没有喜信儿，该查的都她都查了，也没见有什么问题，可就是怀不上。

要说侯府里其他房怎么也没个喜信儿，其实各房也都查过，都查不出来问题，偏偏这时候姚初蕊生下了姜士明。

虽说姜士明生下来就不是个全乎孩子，可到底除了看不见，别的地方都很康健。

再加上有高人给府里算过，说是祖上杀伐过重，到了这一辈子嗣来得迟，但是总会有的……这才打消了府里的疑虑。

只是这一个“迟来”，迟得年头久了，柏兰姵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她如今都二十八岁了，再迟下去就是年过三十甚至四十了，到时候她估么着就真生不出来了。

柏兰姵不敢赌一个老来得子的将来，也不想被这院儿里的其他狐媚子抢了先，光是一个目不能视的姜士明这几年都够她受的了，再来几个还了得。

因此她并不排斥安排一个自己人给姜奕辰做小妇，将来养个孩子在自己身边，纵使没那么贴心，也是有抚养的情分在的，总比没孩子或者只能指望着那些个狐媚子生的强。

只是她没想到她自己还没动作，她娘家父母就先做主把柏芷兮给带回来了，还说什么靠着柏芷兮的肚子能给她续个一子半女最好，就算不行，好歹也能显得她贤良、大度。

她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还受了一肚子的气，就看到了柏芷兮这么一个俏生生地天生的美妾坯子，也不知道她一向古板的父母从哪儿找出来这么个人。

好在，现在看来，很多时候多听听父母的话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柏芷兮服侍她是有一手的，甚至比她陪嫁的这几个都要熬成姑姑了的侍女要细致、周到。

而且她还听说过一种说辞，说这种出身累世高门的男子如果子嗣稀薄，与那出身下等、命格低贱的女子反而容易剩下子嗣。

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柏兰姵问着衣裳、裁衣师傅的事儿，柏芷兮没立刻回答，而是替柏兰姵将衣裳熨烫好了才道：

“这衣裳是妾还没进柏家时做的，是干娘给的陪嫁，当然是用柏家给的银子置办的。不怕夫人听了生气，这些个师傅惯会按照妾们的样貌、气质、身段来做衣裳、打首饰。”

“他们的手艺、眼光也都是极好的，只是他们祖上都落了罪籍、奴籍，不配给贵人们做衣裳，倒是便宜了妾这样的人。”

没人知道揽月苑背后真正的靠山是谁，众人只传是代王，但即便不是代王，也一定是朝中有人的。

也就是这种地方才有底气让这些个主家给里头的姑娘赎了籍才肯卖，才能动用这些罪籍、奴籍的老手艺人。

其实这些个手艺人里是有不少能人的，毕竟能被从良籍贬为罪籍、奴籍的都是犯了大事儿的，而能犯下那等大事儿或是能被搅和进去的，通常也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不过可惜了，柏兰姵确实不敢明目张胆地用这样的人给自己做衣裳、打首饰，而且她也不能让柏芷兮再用了。

柏兰姵只能在心里眼馋，语气却严厉了些：“进门前的事儿就算了，以后不能再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手艺不是罪，可人不同，就算不是他们自己的罪过，也难免有人多想。”

“别因为几件衣裳、首饰就污了自己的名声，你本就是揽月苑出来的，再沾上这样的事儿，侯夫人过问起来，我也保不住你。”

“你也知道，要不是父亲、母亲瞒着我做主认下了你，我定是要寻个良籍女子的……”

留着颜面没出口的话就是“别给我惹麻烦”，要是柏芷兮自己出了问题，这半路来的养女妹妹是可以随时被舍弃的。

柏家可以认下一个方芷兮，就可以认下一个王芷兮、李芷兮，反正认下了都姓柏，都能给柏兰姵备着肚子。

柏芷兮笑了笑，她怎会不知这些话不好说，可是既然都是已经发生、确实存在的事，又恰巧她要穿戴这些东西，这些话她不说，柏兰姵也能打听出来。

等到那时反而觉得她不实诚，日后觉得她事事藏奸，还不如在这种小事上实诚些，反正她以后应该在一段相当长的日子里没银子请那些师傅做衣裳了。

“谨遵夫人教诲，妾既然进了侯府的门儿，就不会再与旧人有牵扯。不过……妾之前就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学了些裁制衣裳的手艺。”

“虽比不得给夫人做衣裳的老师傅的手艺精致，给妾这样的人穿倒是使得的。日后还需要这样的衣裳了，自给自足倒是不难。”

“这样的样式、配色不适合贵人，要是夫人瞧着有趣，妾倒是可以跟老师傅说说，看看他有没有改进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