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大人找杨小龙谈,就是想说你作为圣上派来的监察官,现在就剩下两位藩王了。
能不能见好就收,咱们合作一下赶紧将案子了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既然夏大人主动提出合作要求,那杨小龙自然要讨价还价一番。
做生意嘛,双方肯定要谈个价码出来,在双方都能接受的情况下,才能合作愉快。
杨小龙呵呵笑道:“我岳父曾教育下官,政治的最终目的是为掌握权利,或者至少也是分享权利,巩固权利。”
“凡是不争取权利为目标的交易行为都是过家家。不仅无益,反而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有心人当枪使,甚至被杀了祭天。”
“夏老大人,您应该很清楚下官受皇命前来武昌的真实目的,您也同样清楚圣上想要的结果。”
“但您却不谈下官的难处,只谈您自己的处境,这是不是有些自私了呢?”
“假设下官答应您的要求,尽快了结了此凶杀案,那下官又该如何回复圣上的嘱托呢?”
“恐怕那时下官也没机会去南京寻您老喝茶聊天了吧。”
“除非您老能先出手帮下官完成圣命,下官才能帮您老尽快了结此案。”
“不然下官可不敢拿身家性命,来卖您老这个人情世故,希望您老能理解下官不敢与您苟同之处。”
夏大人捋捋胡子道:“如果只是阻止他入京成为摄政王,老夫可以答应你!”
“但如果他真是此案的真凶,你绝不可捅破这层窗户纸。”
“要不然这大明天下必然又要大乱了,到时凡是参与这场案件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善终的下场!”
杨小龙回笑道:“这是当然,圣上也不想看到鱼死网破的局面。”
“如果夏老大人肯出面制止他入京参选,下官定会配合您尽快了结案件,给上面一个满意的交代。”
双方又交谈一阵,算是达成了初步协议。
但这种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协议,杨小龙怎么可能会相信夏老头不会从中捣鬼呢。
而夏大人同样也会暗中防着杨小龙背信弃义,从而有所保留的履行约定。
双方一副虚情假意后,杨小龙询问道:“夏大人,下官想问您关于英丰的事,不知您是否方便告知下官一些他的情况。”
夏大人呵呵笑道:“杨百户请讲,老夫有知道的一定倾囊相告。”
杨小龙双手抱拳行礼道:“下官听说英丰有位未成年的婚妻,她是徽州府花家的小姐。”
“而武昌的藩王遇刺案,英大人却多次袒护韩氏姐妹,不知您老怎么看?”
夏大人呻吟一声道:“此事老夫略知一二,花家是徽州府盐商大户之一,还曾担任过徽商商会的副会长一职。”
“你是苏属地区大户人家出身,应该知道徽商们是从经营江淮食盐起家。”
“每年要运送食盐去边塞纳盐,在由官府酬给盐引,商人持引方可支盐行销。”
“这种制度谓之‘开中法’,徽商们经过多年经营逐步垄断了两淮盐利。”
“江淮地区有两句名言,‘以商养文,获取功名’和‘贾为厚利,儒为名高’。”
“从这简简单单的两句中就不难窥一斑而知全豹,徽州府的盐商财力有多么雄厚,在地方上的势力有多强。”
“当初花家家主蒙冤入狱,本应该被判秋后问斩。”
“但徽州盐商们用银子疏通了官府,并重新审查案件,英丰当时就是负责复查案件的主审官。”
杨小龙直言不讳道:“夏老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依下官浅薄的见识看来,此案不是朝廷想整治徽商垄断江淮盐税,就是徽商得罪了其他地方的同行。”
“所以花家家主才被人下套定罪入狱,而徽州商会当然不肯任人拿捏,肯定会团结一致出手反击。”
“所以才同心协力托关系走门路,让刑部重申案件,而英丰作为芝麻官不过是刑部推出来给花家解罪的人选罢了。”
夏大人停顿一下道:“你小子就能不能含蓄一些,非要把事说的这么…这么直白!难道这也是你那老奸巨猾的岳父教的?”
被提到自己岳父,有些尴尬的杨小龙笑了笑,道:“我岳父还曾教我另外一句,不善斗、不会斗、不敢斗、不愿斗,趁早远离权利场,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幻想不争斗而取得权利,那都是空想。”
“极个别不经过斗争得到权利的,背后必另有一批人在争斗,他只是斗争的平衡物、吉祥物和傀儡。”
说完,便示意夏大人继续说下去。
夏大人也笑笑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没错,花家家主蒙冤入狱,就是被晋商和秦商合伙算计的。”
“但这其中经过相当复杂,老夫就不一一细说了,只能告诉你这是晋商和秦商,与徽商争夺九边盐利发生的商斗。”
“英丰能从案件中将花家家主救出,洗脱冤屈,那是他个人断案能力,并不是刑部故意为之。”
杨小龙插嘴道:“夏大人,下官不否认英丰的能力。”
“但他能重申此案,又成功推翻原判,还能与徽州府盐商大户花家姑娘订婚,会是一名不善于斗争的普通官员吗?”
“您难道真的相信他运气会特别好,只靠个人能力就给花家翻案了吧。您若真是这样想的话,那下官就要说一句您看走眼了。”
夏大人混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打着哈哈道:“你小子真是一个多疑的人,英丰秉公执法名声在外,却被你说成另有玄机。”
杨小龙呵呵一笑道:“既然夏老大人认为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下官就不多言揣测,省的给您留下生性多疑的印象。”
混迹官场多年的夏大人,想想刚才杨小龙的话,好像是另有所指,忍不住询问道:“杨百户,你刚才的意思是想说…”
杨小龙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夏老大人,说句对您不敬的话,您也是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了,怎么就这么容易中招呢?”
“难道就因为英丰曾是您的学生,您就对他信任有佳,从来都不曾怀疑他做事的动机?”
“您难道不知道在权利场上混,就从来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
“好人坏人什么时候一目了然过,坏人何时在脸上写着我是恶徒?好人又是从哪里能看出来他全身散发着伟光正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