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治继续说道：“这些可怜的百姓已经被掠夺一次，现在死了也是死无对证。”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有些驻军会把当地已经下葬、但尸骨未寒的人挖出来砍掉脑袋，冒充倭寇当做军功领取赏银。”

“啪”的一声碎响，张璁将茶碗砸碎道：“岂有此理！这群挨千刀的丘八。”

“老夫要回朝廷告他们杀良冒功！老夫要这些害群之马全部查出来全部就地正法！”

朱国治像早就知道张璁会发怒一样，从怀中拿出漳浦县志递给张璁道：

“这里面都有详细的记载，您拿回去好好阅读一番，再详加核查便知真伪。”

张璁忍着怒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漳浦县志道：“朱总督，刚才是张某失态了，请您继续讲下去。”

朱国治继续骂道：“我大明子民与倭寇不是一个发型，但那群官兵杀良后，墨其头颅面目，焚其腮发，以真倭而市功焉。”

“哼！一群废物！”张璁又疑惑道：“您是如何发现？”

朱国治叹气回道：“我总督府属官中有一位姓袁官员，他在检验头颅时所发现。”

“为此我专门规定，海上报捷听道详加勘验。顶心腮门无发及皮肉紧缩者方为真倭，其诈冒无拒者，以故偿命。才堪堪制止此类恶行。”

“我曾数次通知福建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希望让其与我共行此法，但都石沉大海未得回复。”

张璁双眼赤红道：“朱总督今日将这些爆料出来，看来是吃准张某必然会与你再次合作。”

“不过既然是合作，张某也不能无偿付出吧，所以张某人的条件是…。”

朱国治插嘴打断道：“朱某当然不会让您回朝白忙此事。您想要什么，朱某很清楚！”

“只要朝廷批准团练入福建剿匪，您为我女婿争取到应得的军功。朱某将配合您调查福建水师和地方驻军杀良冒功案。”

张璁点头道：“好！咱们君子击掌为誓，互相不可食言而肥。”

“啪啪啪！”三声击掌过后，朱国治道：“我那女婿应该也快乘船回来了！咱们该出帐去迎一迎旗开得胜的大将军了！”

张璁将写好的奏折递给朱国治道：“总督大人还是先签上署名再去不迟。”

朱国治接过奏折就要签字时，张璁突然冒出一句道：“这么大的事，你们作为封疆大吏为什么都不上报朝廷。”

“唉！”朱国治稍停手中笔道：“张钦差，你难道不知道，历朝历代，自古就有两股力量始终在纠缠对抗。”

“一股来自皇权中央，千方百计想要搞清楚基层状况。而另一股力量来自基层，千方百计不让中央皇权知道实际情况。说白了都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朱国治一通解释后，张璁频频点头，到底是身在基层的官员才能了解的这么透彻，于是便不在有异，直接大笔一挥在奏折上签了字。

话说，身为从六品的团练使，杨小龙取得崇明岛大胜，一场庆功宴自然必不可少。

宴会上，坐在下首的是团练各队将领和立功士卒，其中包括两名降将。

主桌上的众官员望着团练将领，发现有身穿胸甲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有身穿昔具足甲的倭国人，有身穿皮甲的鞑靼人，还有身穿官军标配纹山甲的大明国人。

张璁举杯道：“杨团练使，这杯酒老夫先敬你旗开得胜。”

杨小龙感激回敬道：“此番大胜多亏将士用命，勇敢拼杀才能有此胜利，下官不敢一人独领全功。”

“下官想借您这杯酒水，先敬那些为国战死者的英魂，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见了阎王，也能挺直腰杆，未来能投个好胎。”

张璁道：“好！那这杯酒，本钦差就敬那些为国捐躯者。”

所有人人起身将酒水撒到地面，敬战死者英魂后，张璁将酒杯满上道：

“杨团练使，老大想起上次宴会时你向我要的赦免令，不知在场的那位是你招降的女倭寇呐？”

只见美人鱼主动起身参拜道：“钦差大人，罪女就是杨团练使招降的那名女倭寇。”

杨小龙赶紧插话道：“此番大战胜利，多亏她提起将岛上倭寇的兵器配置和具体人数细数告知，才能使我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张璁摸着胡须道：“既然她有功朝廷，本钦差也签发了赦免令，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有罪之人。”

“不过剩下的那些倭寇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杨小龙回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崇明岛那群倭寇是基本全是真倭。”

“都是彭鲨鱼多年来从倭国招募的精锐之士，他们经过残酷的内战洗礼，各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勇士。”

“我部此番在崇明岛上与其决战，在完全占优势的情况下，伤亡依然达一千九百余人。”

“就算补齐新兵、配齐装备，也要从新训练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有战力。”

“所以下官想将四百余名战俘收为己用，将他们重新编组。”

“未来在与倭寇作战，让他们冲在第一线拼杀。这样既可以减少我大明官兵损耗，也可以让朝廷少花或不花抚恤金。”

张璁端着酒杯道：“倭人残忍至极，为害东南沿海百年之久，朝廷规定抓获的倭寇一律处死，你这样做是在知法犯法。”

杨小龙凑近道：“钦差大人，下官正是知道法度，所以才向您如实汇报，我这样做也是为朝廷着想，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与支持。”

“哦！”张璁放下酒杯道：“那你来说说怎么为朝廷着想，如果你能说出道理，老夫可以替你向朝廷周旋一二。”

杨小龙组织语言道：“第一、东海不管是真倭还是假倭，他们数量极其庞大，大约人数在两万至六万之间。”

“民间传闻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足矣证明真倭数量之众。”

“朝廷规定杀死一名真倭赏银一百五十两，杀死假倭赏银二十两。咱们就按一万真倭算，朝廷就要支出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这等于咱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

“如果算上假倭，那就是又要出一千万两银子，朝廷可有这么多银子来发放赏银吗？”

张璁含糊道：“这…确实一时无法拿出。”

杨小龙继续道：“朝廷的榜文有一个漏洞，大明子民杀死倭寇才有赏。”

“那就说非大明子民杀死倭寇就无赏银，如果咱们用降倭来杀真倭和假倭，岂不是一两银子都不用花了，这难道还不是下官替朝廷着想嘛！”

张璁连连点头道：“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也确实能为朝廷每年省下不少银钱，但光靠这一条恐怕难以说服朝堂众官，除非你还能说出别的好处。”

杨小龙继续道：“我官军士兵阵亡，无人承袭职位，则给予三年全额军饷作为抚恤金，随后减半。如果有子弟承袭士兵位置，则只给丧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