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快，把门窗堵上！”

白石回过神来，帮着卫邀月将一切有重量的东西堵在了门窗前。那大汉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办法进来，却一直不肯罢休。

孩子们不停地哭着要他们的娘，卫邀月和白石却不知该说什么。

外面的街上，有金乌军，也有冀州军。

卫邀月只祈祷金乌军来得更快一些，否则过一会儿，屋子里的些人也要没命。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马蹄声。那声音很大，卫邀月知道，如果这是冀州军的大部队，那他们就完了。

好在，来的是金乌军。

“月儿？白石？是你们吗？”

听着外面贺兰枭的声音，卫邀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疯了一样地挪开门前的杂物，推开门四处寻找着芳姐。

拓跋弘业面色沉重地往她面前挡了挡，“卫娘子，你还是别看了”

卫邀月沉默着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拓跋弘业。

凌乱的地面上，鲜血四溢。芳姐轻悄悄地躺着。她合着双眼，面容平静，就像只是睡了一样。

可是她的身上，却到处都是刀伤。最致命的一刀，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

白石也跟了上来，恨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卫邀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是我懦弱是我没用！我抛下她自己进了屋，我就是个懦夫！”

“如果不是你冒死去挡，芳姐和孩子原本都是要死的！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你觉得芳姐就能安心？！”

这场悲剧里，所有人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尽力了。

错的，是那些狼子野心，破坏和平的人。

卫邀月擦干净眼泪，缓了缓心绪，问贺兰枭：“卢将军找到了吗？”

贺兰枭道：“找到了。父亲没事，只是受了不少苦，身子极度虚弱，我已派人照料好他。”

卫邀月点了点头，对白石道：“白石，有劳你一会儿去帮卢将军看看吧。”

白石答应得干脆，却对卫邀月这副过度平静的模样不太放心。

“卫邀月，你没事吧？”

卫邀月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卢将军获救了，多数的村民也活了下来。芳姐她想保护的孩子们，也都好好的。我们已经尽力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贺兰枭担忧道：“月儿，芳姐的孩子们已经送回家去了。我安排你去营地里好好歇一会儿吧。”

卫邀月一摆手：“不用。我还得帮忙照顾伤患呢。哦对了，大家忙着救人都累了吧？我给大家煮点粥喝吧？小米粥吧，小米粥对胃好，我现在就去”

夜色渐至，卫邀月又是熬粥，又是帮村民疗伤，一直没有闲着。

直到夜深了，她还坚持要去河边洗衣服。

贺兰枭直接强行将她拦了下来。

“月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不要一个人憋着。你这样，我们看着都心疼。”

卫邀月一直让自己有事情做，就是怕陷入悲伤中难以自拔。

她知道，只要是在贺兰枭面前，她总是要绷不住的。

“芳姐死了她拼命保护着孩子，我之前却责怪她。我怪她不让女娃们上学，怪她不去争一个公平。其实她是个好母亲，她已经尽力了。”

贺兰枭俯下身来，轻轻地捧着卫邀月的脸，“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这世道不公平，害了太多太多的人。但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永远与你站在一处。”

卫邀月无力地哭泣着：“我当然相信。我只是太害怕了。”

“没事的，有我在呢。”

她绝望地摇着头，“你不明白，贺兰枭。我长大的环境，与你们这里完全不同。在那个世界里，人们活得简单自在，至少不用害怕随时会有人对自己刀剑相向。当我亲眼看着刘冲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要崩溃了。我每天夜里都会做梦，梦到在元城的那些日子。他跟我说，他要建功立业，置办田地，和姐姐、秀儿，过简单快乐的日子。可是他却那样惨死在了我的眼前，我亲眼看着他没了呼吸，没了温度，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景国是靠战争赢得的天下，贺兰枭出身武将之家，自小习武，少年入营。他看惯了流血和牺牲，自以为已经对此麻木了。

“这世间的纷争永远不会止息。不过我会尽自己的全力，让你不再接近这些残忍的杀戮。”

“不接近，真的就能忘记了吗？我本以为日子久了，我就能渐渐忘记老刘的死。可是今天，芳姐又死了。明明她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明明昨天还在生龙活虎地嫌弃我，今天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这种熟悉的人死在自己跟前的感觉，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贺兰枭，当你在战场上，看着自己的同袍战友倒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撕心裂肺的痛？”

贺兰枭满眼心疼，红了眼眶。

“是。人非草木，孰能不痛心？然而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若是一心陷在悲伤里，今后的漫漫岁月，又该如何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