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你不是神兵……也不是仙剑……你是我方知寒的剑。”
那一刻,银剑迸出一道白虹般的长鸣。
外界。
山林震颤,万叶颤动。
方知寒忽然仰头,剧烈咳出一口淤血,睁眼望天。
他的手中,那柄曾是剑胚之物,已然化作一柄三尺银剑,轻盈如羽,锋锐如霜。
剑身无纹,却映出万象。
银剑初成,却无名。
方知寒目光复杂,看着这柄用自身魂魄、血肉与意志祭炼而成的剑,喃喃道:“我的飞剑吗?那我还得给你取个名字”
鹅毛大雪纷飞,世间有了方知寒的第二把飞剑。
留白!
方知寒满身是血、面色苍白地走进落魄山的时候,正巧撞上正在廊下喂鱼的小女童暖树。她粉裙一抖,蹦跳着跑过来,一看到少年模样,顿时吓得面色大变。
“老爷!”她几乎要哭出来,“你怎么了?”
方知寒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抬起满是血痕的手掌安抚道:“不碍事,小伤,不碍事。”
暖树急得团团转,却见方知寒径直往自己那间屋子走去,到了床边也不脱鞋,倒头便睡,身下床单都沾了血迹。她想喊人,又怕吵了他,只能小心关上门,搬来一把小凳子,守在屋门口,粉裙女孩脸颊上沾着一抹灰尘,神情却极其认真。
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傍晚,方知寒才悠悠醒转。
他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先脱了破烂衣衫,用井水草草洗净血迹与污垢,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仍旧是那套粗布白衣,只不过袖口已被暖树缝了好几次,袖子上还绣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粉兔子。
他没有穿草鞋,赤足站在竹楼二层的廊道上,望着远处的山脚水光。脚底板布满厚茧,深深浅浅的纹理宛如老树皮,一看便知不是一日之功。
早年为走山路,穿破草鞋一双又一双,脚底的老茧便是那时种下的根基。
这时候,魏檗踩着夜色归来,一身青衫染霜,带着一包包珍贵药材。
他见方知寒已醒,点点头,吩咐道:“暖树,来帮我煎药。药汤温补,得快些,不然那剑胚炼化的伤,会落下根子。”
“好!”暖树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拎起药包跑进灶房,忙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一口药锅已在院中架起,药香缭绕。
魏檗示意方知寒走进后屋,把那口圆形木桶摆好。少年依言而行,将衣衫脱去,只剩一条裤子,身上遍布红痕与瘢痕。
药力一入体,便如炽火在体内游走,灼烧着经脉百穴。方知寒眉头微蹙,却一句话不说,只闭眼调息。
魏檗盘腿坐在一旁,轻声道:“你这次,差点炼死自己。”
方知寒闭着眼:“但我成了。”
魏檗望着药桶中那张少年面孔,许久未语。
药汤渐凉,屋中药香尚未散尽。
方知寒从桶中起身,擦拭干净身上的药液,披上暖树早早准备好的衣裳。衣服还带着些许阳光的温度与淡淡皂角味,让他心神为之一松。他系好腰带,走出屋门,站在屋檐下,望向坐在石凳上的魏檗。
“多谢了。”
魏檗闻声转头,摆摆手,笑道:“都是小忙。邻居嘛,应当的。”
方知寒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他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谢过便是真心。
他望着山下云雾缭绕、青翠欲滴的景象,忽然语气平淡地问道:“魏山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以后我当了整个东宝瓶洲的北岳山神,会是个什么光景?”
魏檗一怔,旋即失笑,“你小子怕是烧坏了脑子。北岳?你以为这是泥瓶巷地头蛇换岗?”
方知寒没有反驳,只是轻轻一笑,嘴角微扬,像是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又像是根本不打算解释。
魏檗看着他,也笑着摇头:“你这少年,有时候真不像个少年。”
方知寒也不否认,只是望着远方天光将散的暮色,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了一句:“笑话吗?”
他低头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笑了笑:“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