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升试着捕捉,却发他面上几经变换,每种表情都写满了不喜。
“在我面前,还这样嬉皮笑脸,简直恬不知耻!”
林月升不敢相信这样难听的字眼是尊贵的“林老爷”说出来的,吓得退后一步,却被抓住了胳膊。
“来人,将他带回院里,以后单独给他请个师傅,就别来这里了。”
下人半拖半拽,将他带走。
他一点声音也没再发出来,但姜小满看见他垂下的头和衣襟上的斑斑水痕,心里像被针轻微地扎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他再也不笑的原因吗?
这里的时间是混沌的。
她不过发了会呆,林月升从房中一出来,便又长大了一些。
姜小满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他却好像已经忘了一切,从墙角狗洞里刨着什么,她凑前看去,发现是些武功秘籍和她见过那本《天工宝笈》。
“到底是谁送来的?”她还未说出口,林月升已经将她的疑问说了出来。
“原来你也不知道。”她坐在石头上,见日升日落,看着他白天作画,晚上练剑。有时候,他练着练着,便坐到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对着月亮吹奏不知名的曲子。
可更多时候,他自己给自己套招,一张张符咒试验,在试火灵符的时候,他的头发烧焦了一片。
姜小满正乐不可支,却突然发现他已经比她还高了。
周围场景一变,她已置身繁华的酒楼,他开始变得更加熟悉,和她初见时的样子有些像——白衣翩翩,一尘不染。
但这时候他穿的还不是朴素的棉麻,而是绣着暗纹的锦缎,带着随侍书童,颇有点富家子弟、风度翩翩的样子。
“林待诏,近日盛宠正隆,能赏脸前来,是我等的荣幸啊。”
琉璃华彩照出他如冠玉的面庞,只是那张脸上笑容矜持,很快又便被收敛起来。
姜小满一怔,不知他否会想起林呈英的那句话
芸奴说过画院里的人不是善茬,小满原以为这群翰林院的文人雅士会好一些,结果他们每人叫来一个妓子相陪,酒过三巡,这些人的脂粉气混着酒臭漫过来,嘴里越发没个正经。
有人问,“林贤弟,你说你那根神笔能不能画出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旁边的紫衣文士醉眼乜斜,一把推开那人,一只汗津津的手攀上林月升肩头,“骇骇骇,陛下说过林贤弟的神笔未得谕旨,不能随意作画,我看倒不如问问贤弟是如何讨得公主们的欢心,定是私下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趣事。”
先头那人听得兴起,刚捧起热汤未来得及喝,便又追问,“是了,林待诏,你总该闻过长公主寝殿的帐中香罢?”
姜小满简直被他们的酒气熏得作呕,听到这句时,不由得大声指着他咒骂,“烫死你得了,你个无事生非的小人!”
哪知道他的手一松,一碗滚汤真的脱手撒在了腿上,嘴上连连喊烫。
“咦?”
是因为她吗?
她还未想明白,便看到他们将林月升拖走了,刚才他每每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便喝一杯,现在已是不省人事。
她一路追着跑,发现书童将林月升送进了一间厢房,厢房内熏香甜腻得粘稠,有个瘫软的身躯扑了上来,姜小满正不知该如何帮他,谁知林月升反手便是一击。
这个时候,他双眼澄明,没有一丝醉意。
他语带嘲弄,“我就是想看看,还有什么龌龊手段等着我,就凭你?”
床上的美貌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潮红,兀自在扭动,脖颈的银锁叮咚作响,林月升愈发心生厌恶,正要夺门而去,却听他低声喃喃,“爹爹,救救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