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升一直在小满卧室站着——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用了很久的儿童调节椅。

门一开，他才微微抬头。

少女像一捧跳动的光晕撞进房间，蕾丝花边在晨光里泛起淡金涟漪。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对着门外咯咯笑了起来，“妈妈，好像不太适合啊！”

林月升也这么觉得。

如果说福宁公主是一片绚丽的霞影，眼前的江小满便像是阳光本身，适合更简洁的款式。

妈妈走进来，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哪里不适合，我的女儿就是最好看的，穿什么都好看。”

“是吗？”江小满侧过身，对着镜子给腰间缎带打结。

“好啦，妈妈今天去龚叔叔店里一趟，你中午和爸爸将菜热一热吃了。”

“龚叔叔？”小满音量突然提高，“哪个龚叔叔？”

“哎唷，你爸妈还认识哪个姓龚的呀，不就是卤肉店那个咯，你爸爸这一行太累了，你也大了，妈妈打算去学学怎么做鸭货，多少帮你爸爸分担一点。”

江小满罕见地拉下脸，“不行，你不能见他！”

妈妈一脸奇怪，笑骂她是读书读傻了，不管她用什么说辞，还是坚持出了门。

小满自言自语，“没事的，只要爸爸活着，龚叔叔就不会抢走妈妈。”

可是

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会抢走她？

林月升转过身，后背贴着凉凉的墙，想起她昨天那个愿望，她说，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今天。

他原以为，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之后的时间都会重复昨天的事，结果却不是。

每个人在幻海花境中度过的时间流速都不同，许多人的世界都会像走马灯一样，放映人生最重要的片段，或是希冀改变，或是想重来一次。

她的这个世界里，时间过得却很慢。

或许这就是她的愿望——她要的，就是一成不变的安稳。

但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他默然想着，小满却突然走到窗边，一直追着一个身影看了许久，才慢慢拉上窗帘，深蓝色的气球在她发顶晃出一片银斑。

像幻海花的孢子。

其实，看到幻海花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会堕入幻境，原本他们应该回到自己的过往。但那时，他只是看见记忆凶恶的爪牙在她身后挥舞，误以为那辆冒着黑烟的大车会伤人，下意识将她推开，却闯进她的执念之地。

那么此时，姜小满会看到什么呢？

“爹。”

小林月升怯怯喊了一声。

林呈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见他满身污垢，脸上顿时浮现怒意，“你怎么搞得这副模样？”

“我”

小林月升还没习惯和这个爹说话，不免有些吞吞吐吐，姜小满在背后给他打气，好在他总算实情说了出来，“大哥他们不喜欢我，叫我不要和他们一起读书。”

见爹一直盯着他看，林月升忽然想起大哥他们说的话。嘴角不自觉一抽，慌忙扯动腮帮，也不管破了皮拉得生疼，却挤出个比哭还狰狞的笑。

但林呈英看着他的样子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