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杜卡舰长的抱怨，法兰格尔看了他一眼，随即下令道：“以松散队形，发动反向突击。各舰自由射击，舰载机待命随时出动。”

按照常理来讲，突击时会采用比较密集的队形。不过，这一回遇到的情况并不能依照常理，所以法兰格尔也用了怪招。

……

双方的战列迅速靠近，相隔的那段距离内光影交错，密度越来越大。不过，留意一下数据统计就可以发现，就命中率而言，瓦伦纳舰队低了许多。训练水平一般的国派舰队反而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原来，韦维尔麾下的三个舰队当中，全力作战的只有一个舰队。面对分散开的敌军，加上周围友军的干扰，他们的打击效率相当低下。

当然，这种方法不能乱用，假如面对的是三个补给充分的舰队，散开队形突击基本与飞蛾扑火无异了。

“还真是个会耍小聪明的混蛋。”

“只能忍受一些损失尽快脱离接触了，背后的福明舰队快到了。”

之后的战局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法兰格尔的第四舰队在福明残部的掩护之下，完成了反向突击的战术动作。不过，双方战列交错时，韦维尔占据绝对优势的舰载机部队也对法兰格尔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打完这一仗能够活下来的都算得上是老手了。”看着惨淡的统计数据，伊普顿如是说。战争是锤炼士兵的最好方法，虽然有半数的舰载机飞行员没能返回母舰，但剩下的另一半几乎个个都有击坠的记录。

韦维尔的境遇也很惨，虽然作战部队的伤亡比例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三万艘战舰损失了六分之一，但军辅船队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布伦堡舰队赶在他之前对军辅船队发动了又一轮打击，最终与韦维尔汇合的补给舰只剩下三千余艘，修理舰不足两千艘，全部军辅船损失超过九千艘。这个损失是难以承受的，按照瓦伦纳的生产力这些舰船恐怕需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才能重新补充，而且还是集中全力建造的情况下。

“那个混蛋早就算计好了！”从这一刻开始，韦维尔口中的“混蛋”就成了法兰格尔的代名词。他所谓的“算计好了”是指法兰格尔采取反向突击战术时，已经料定布伦堡舰队可以及时消灭自己的军辅船队了。

“联军的战略就是针对切断补给这个环节展开的，我方其实从离开奥利维尔省时，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巴里德事后给地龙参谋本部的报告中记下了上述的评语。当然，这份报告中涉及的问题很多，对今后地龙的政策也颇有影响。

“补给匮乏已经开始影响观察团的生活了，当食物开始减量供给时，大家的心情都糟透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能够活下来或者不被敌军俘虏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没想到强大的瓦伦纳共和国竟然被诺斯王国打得狼狈不堪。”伊莎奥哈露的报导中也简单介绍了一般官兵的些许心理状态，她的记述很客观。或许也正是由于“客观”的缘故，回国后奥哈露的报导最终未能公开发表。

此时韦维尔舰队的位置位于奥利维尔省与肯帕雷拉省之间，虽然与残余的军辅船队汇合了，但仅仅能勉强维持舰队的运转。他的两端各有一支部队，布冯舰队仍没有消息，瓦伦纳国内则乱成了一团。

……

“有没有可能消灭韦维尔这支部队？”会师后，福明向法兰格尔提出了疑问，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兴奋。可以理解，这是一个创造不朽功绩的好机会。

“可以考虑……不过，瓦伦纳方面至少还可以再组建两支由地方警备队构成的舰队，埃尼亚省还有一支完整的大舰队，时间并不宽裕。关键是布冯舰队现在位置不明，在王国腹地有一支拥有一万两千艘战舰的敌军，他们不会对我们的行动无动于衷的。万一突然出现在我军背后就被动了。”

“报告！刚刚得到消息，布冯舰队出现在肯帕雷拉省管控区域，先头部队已经对造船厂发动攻击了。”情报参谋送来了众人一直在等候却又希望永远不会出现的报告。

“那就不用纠结了，我们回援肯帕雷拉省吧。”

“从肯帕雷拉省到我们现在的位置需要十来天的时间，下官倒是觉得现在可以下决心歼灭韦维尔舰队。”

“法兰格尔，你是说不要去管布冯舰队？”

“是的，相对于布冯舰队，我军优势并不明显。但假如能消灭韦维尔，那将会动摇瓦伦纳共和国的根基。而且，现在我军控制着奥利维尔省的航道，切断了韦维尔与布冯之间的超空间通讯联络，敌军之间无法协调配合……”

“法兰格尔，你说的很对也很理智。但是，作为一个诺斯的国民，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下官很怀疑布冯会不会在肯帕雷拉省等我们。”

“这个……”

经过法兰格尔等国派军官的反复劝说，在详实的数据面前，福明不得不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决定。同时，诺斯的军官们也打消了“分头行动”这种愚蠢的念头。两个舰队调整航向开始全速追击韦维尔的舰队。

“这样的选择或许很残忍，但却是最好的方法。我们即使赶到肯帕雷拉省，布冯舰队也肯定转移了。即使他们没转移，以逸待劳我军的胜算很小。”

“你说的都不错，法兰格尔。不过，你不用来安慰我。假如战争不是发生在我的祖国，我同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的方法。并且，假如我拥有陛下赋予你的那种信任，我会强迫你认同这个方法……”

听完福明的话，法兰格尔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预料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居然真的又遇到了这样选择，而他与福明的位置真的交换了一下。

舰队追击的过程中一直能接收到肯帕雷拉省发来的信号，布冯在攻击星球时似乎刻意漏过了超空间通讯收发设施，以便让受害者们可以实时向外界控诉自己的“暴行”。

建造在卫星上的造船厂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先前被送来修理的战舰都被彻底破坏了；星球表面遭到了轰炸，军用设施和政府的建筑都被摧毁了；港口、工厂及大部分基础设施都成了一堆又一堆的碎砖烂瓦。肯帕雷拉省作为诺斯王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之一”已经成为了历史，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除了设施之外，人员的伤亡也很严重。虽然民用设施遭到轰炸之前布冯提供了预警，并留出了避难的时间，但伤亡依然不可避免。军方和造船厂的人员伤亡就更严重了，因为他们是没有避难时间的。

布冯故意让联军舰队接收到此类信息的动机可以有多种解释，扰乱联军的军心是其中一个作用。也正因为如此，福明很快就禁止分享来自肯帕雷拉省的信息了。不过，洛迪却觉得布冯此举其实有更险恶的用意。

“被人当作工具的心情真的很糟，所以我更乐意视为相互利用。”法兰格尔听得懂洛迪的意思，所谓“互相利用”的意思从字面理解就可以了。不过，当之后的事情发生时，法兰格尔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耍了。或许回援肯帕雷拉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探测器发现韦维尔舰队！正在与布伦堡舰队交战！”情报参谋的报告打断了法兰格尔的思绪。

“战斗准备！立刻联系福明将军。”对于地龙与瓦伦纳的战略，法兰格尔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和心情同步协调的那个机会去深入思考。与夏洛特交谈后他曾经试图深入思考，但之后的战斗又使他疲于奔命。当然，即使他看透了地龙的战略，恐怕也很难从战略层面上改变什么。清醒地活着可能真的比糊涂地死去更痛苦。

联合历310年10月29日，联军福明舰队、法兰格尔舰队、布伦堡舰队完成了对韦维尔舰队的包围，围绕奥利维尔省反复争夺的奥利维尔省会战的最后一幕开始了。但是，这最后的一幕注定是诡异的。

“敌军的火力太猛，我军物资匮乏恐怕难以支持。应该立刻突围，撤回本土。”韦维尔的参谋长在忍耐了十多个小时的狂轰滥炸之后终于受不了了。

韦维尔看他的眼神很古怪，似乎带有一些责备，又似乎带有一些无奈。在韦维尔的司令部，参谋长类似一个摆设，无非是为了使编制完整而存在的，独断的作风使他很少需要参谋长提供建言。

“参谋长，假如你只能把大家都看得到的东西用如此贫瘠的语言描述出来，那电脑就足以代替你的存在了。”

显示旗舰左侧的屏幕突然被刺眼的白光填满了，虽然负责调节入光量的电脑反应很快，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骚动。韦维尔本想把聒噪的参谋长送上第一线督战，但既然旗舰附近也遭到了攻击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请巴里德将军去会议室，我有要事相商。”

……

“韦维尔元帅，时间表是最高等级的机密，关系到地龙与瓦伦纳的关键战略。我不理解您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凯布德拉斯总统的确是个出色的阴谋家，他不仅懂得使用阴谋，也懂得防范别人的阴谋。他安排阁下作为军师观察团的负责人，恐怕就是为了监视老夫吧？”

“我是地龙的军官，对您没有执法权，这个‘监视’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