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动作一慢,姜谷雨已以物易物用手机换点心,道句正好晚饭没吃饱,拎着点心盒,坐进一旁的长椅。屏幕上显示乐川来电,我又反应稍顿,也不知道自己犹豫什么,隐约听见手机里连喊几声我的名字,才拿到耳边,回声喂。
“王灵均,几天没见,你是不是又把我忘了?”乐川带着一贯的戏谑调笑,我没回答,又透出几分不悦,“说话呀,不会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吧。”
“想起来了。”
“我说你怎么不跟我联系?”他埋怨道。
“没你联系方式。”我老实回答。
他笑了,“不会找姜谷雨要吗?”
“你不也没找她要我的。”
“别生气,我在新加坡比赛,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话赶话赶到那句而已,我生哪门子气,更不认为他有解释的必要,随口问:“什么比赛?”
“国际无人机飞行器创新大赛。”他那边似乎很热闹,人声喧哗,像在开party。我听见有女孩喊他名字,不愿打扰想挂机,却听乐川又道,“我后天回去,你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没说完我自己先停顿,想了想,笑着改口,“帮我把狮头鱼尾像带回来吧,我要原装的。”
“行啊。今晚上我带齐家伙就去。如果明天国际新闻出现,某中国籍男子因盗窃国家象征被捕的消息,你记得赶紧跑路。”
“为什么?”
“因为你是幕后指使者,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你供出来将功补过。”这时乐川应该走到了安静的地方,背景不再吵杂。他沉默片刻,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王灵均,我想你了,后天我来找你。”
这一句话仿佛伴着新加坡燥热的海风,透过手机吹得我半边脸颊发烫,不知该说什么。
“听傻了?”他含笑问。
装不来淡定,我急匆匆地道:“国际长途很贵,没别的事,那就再见吧。”
“哦,害羞了。早点睡,后天见。”
乐川没事人似的先挂断手机,我却站在原地,怎么也抚平不了加速跳动的心脏。前一句还在插科打诨,后一句又立刻无缝切换到情话绵绵,谁的心脏承受得起。逼自己低声背诵一遍辩证用药金口诀,勉强恢复平静,我坐到姜谷雨身旁,抢过半盒点心,一手一个往嘴里送。
“你怎么了?接个电话食欲大增。”她说着抬手摸摸我的脸,改用过来人的口吻对我说,“念经没用的,该动心的时候还是会动心。”
我仍难以置信,鼓着腮帮子囫囵道:“不会吧。我和他认识才几天,一共只见过两面。”
“有什么关系,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不来电。”
“万一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忽然觉得味同嚼蜡,我艰难咽下满嘴的点心,正襟危坐,严肃对向姜谷雨,“你跟我说说乐川这个人吧。”
姜谷雨扑哧一笑,“你不要紧张,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虽然我们做了三年初中同学,但关系一般。乐川那时候挺胖的,成绩人缘都不错。我记得初二那年他没参加期末考试,一个暑假回校瘦了好多,人也变帅了。大家都在传,是因为他被喜欢的女生拒绝,痛下决心减肥。也有人说他生了场重病,还有说他家里出了很严重的事。一上初三学习紧张,没有人去求证,各种传言也就不了了之。”
聚精会神听完每一个字,我忍不住问:“现在呢?他真的交过很多女朋友?”
姜谷雨盯着我的眼睛,小心地点点头,“你很介意?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是单身。”
“那是因为六月没过完。”我明白想了解一个人,不可以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便收起流露出的嘲讽语调,又问,“你知道他有个六月不恋爱的怪癖吗?”
“不太清楚。”姜谷雨踌躇地顿了顿,鼓起勇气道,“灵均,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我对乐川说过你暗恋廖繁木的事,也向他提过能不能追求你,帮你摆脱单恋。他当时没同意,现在又追求你,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不出于真心我就放心了,有了自我开解的理由。
“我没对他动心,是有点被吓到。”不想再继续讨论乐川,我话锋一转,“说吧,找我什么事,我不信你只为联络感情。”
姜谷雨给了我个“你懂我”的表情,卖关子什么也没说,嚷嚷吃多了肚子胀,拉着我到田径场夜跑。
临近期末,坚持锻炼的人少之又少。姜谷雨说自己是竞技性选手,没对手跑起来没劲儿,没跑两步,又无趣地坐到看台晒月亮。夜阑人静处,我连打了几个哈欠,终于打来姜谷雨想说的事。
“上次你扮医女的效果不错。下学期社团招新,我准备在宣讲会里增加二十分钟的中医学讲座,你来主讲,好不好?”
昏昏欲睡的我顿时耳清目明,只差脚底抹油开溜,“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行。会怯场,也没那么大能耐。”
“那些文言文一样的中医学理论,你不是张口就来。还有你刚才背的口诀,一般人谁能听懂。办讲座要的就是这效果,把懂的人讲到不懂,把不懂的人讲到更不懂,最后大家一起不懂装懂。”
姜谷雨灌迷汤有一套,我像听绕口令被绕进去了,云里雾里地问:“我讲什么?”
“主要目的是宣传社团,你只需要穿的漂漂亮亮往那儿一站,随便讲什么都有人听。我估计到时候来的女生居多,你可以讲如何祛痘啦,美白啦,减肥啦……多简单。”
听起来似乎不难,我头点到一半,灵光乍现,“我给你找个肚子有货,颜值有保障的人来主讲,怎么样?”
她双眼晶晶亮,“谁?”
“我们班的大杀器易子策。”
我没把握说服易子策,可我相信只要安排他和姜谷雨见面,凭借姜谷雨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宣扬汉服文化的一颗热忱之心,没准能搞定。
姜谷雨显然动心了,“找时间约出来见见。”
“没问题。”
茫茫夜色里,我和姜谷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而笑。
即便有种出卖朋友的愧疚感,但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钟,便随风消逝,荡然无存。谁让易子策先舍我不顾,卑鄙逃掉守夜,害我要与大体共度一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