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闻讯,龙袍下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曹宏这个酒囊饭袋!”
转身对侍从厉喝:“传朕旨意,钟离城即刻增兵三万!”
有大臣谄笑:“陛下,魏军抢了粮草该北返了吧?”
武帝冷笑声震得殿梁积灰簌簌:“胡虏最会唱空城计,你当他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昌义之接到圣旨时,正在给战马裹伤。
他扯下染血的布条扔给传令兵:“回去告诉陛下,臣在钟离等着北魏人!”
说罢抡起铁锹,带着民夫夯土筑墙。城下护城河挖出的淤泥堆成小山,月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三日后,北魏先锋已能望见钟离城头飘动的旌旗。
“将军,梁人城防固若金汤。”
副将面露难色。元英却阴恻恻道:“金汤?待老夫架起火炮,熔了它这乌龟壳!”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箭如雨下。
昌义之披发仗剑立于女墙之后:“元英老儿,等你多时了!”
双方攻防战一打就是好多天。
北疆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攻城锤上,梁军滚木礌石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昌义之在城头踱步。
铠甲结满白霜,忽见魏军阵脚微乱,嘴角勾起冷笑:“该让拓跋恪知道,梁人不是纸糊的老虎。”
“邢将军!圣上急令五日内兵临钟离!”
传令官马蹄溅起冰碴,军令如刀劈开凛冬。
邢峦望着冻成银蛇的淮河,眉头皱得能夹住箭矢。
“陛下这是……”
他解开狐裘大氅,指尖在舆图上划出蜿蜒血线,“南朝人守城如乌龟缩壳,钟离城垣比咱洛阳宫墙还厚实三倍。
八十日粮草?够填平三丈宽的护城河吗?”
帐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抽打旌旗,像南朝人暗藏的冷箭。
“圣上明鉴!”
邢峦跪得甲片叮当响,“将士们单衣都磨成了渔网,若遇寒潮……”
“够了!”
使者甩来御批,“中山王已屯兵城下,速往策应!”
这哪是打仗,分明是拿精兵当磨刀石。
淮南湿热瘴气未散,又要将士们啃冰咽雪。
邢峦摸着怀中第二次奏折,墨迹未干处洇着血——那是他咬破手指盖的印。
“臣斗胆再谏!”
邢峦掀帘闯进中军大帐,铁甲上结着白霜,“广陵守备空虚,轻骑突袭三日可破。
偏要在这铜墙铁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案头烛火被北风扑得明灭,映着元英铁青的脸。
“邢将军莫长他人志气!”
副将拍案而起,“我北魏铁骑……”
“铁骑也怕冻成冰雕!”
邢峦抓起把雪粒攥成冰团,“看看这天气!
看看儿郎们发紫的脚跟!”
帐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不知是哪个士兵熬不过寒夜。
次日黎明,邢峦独骑立于结冰的护城河前。
对岸城头南朝旌旗猎猎,像片片带血的鳞甲。
他解下腰间酒囊掷向冰面,琥珀色液体顺着裂缝渗下去,转眼凝成琥珀色的叹息。
当第三道催命金牌送达时,邢峦正在给冻伤的斥候裹伤。
“回去告诉陛下,”他剪下半幅战袍当降表,“臣愿交印卸甲,换三军生路。”
使者望着他裂口的虎口,突然想起家中老母织的棉袜还压在箱底。
洛水河畔的诏书来得比想象中快。
邢峦望着新到的镇东将军旌旗,把未说完的谏言咽进喉头。
他解下佩剑时,剑穗上的冰凌簌簌坠落,像钟离城头永远化不开的霜。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