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名队长,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些忠心耿耿的亲卫。
这道门,他一旦独自进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
“原地待命。”
王川丢下四个字,翻身下马,独自一人,昂首走进了深邃的都督府大门。
穿过前院,绕过影壁,当他踏入通往后堂的走廊时,脚步微微一顿。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被巧妙地混在走廊角落里那尊铜鹤香炉的檀香味中,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味道很淡,已被处理过,但绝瞒不过他这种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场老将。
这里,刚刚死过人。
他的手,悄然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全身的肌肉,却已紧绷如弓。
终于,他来到了后堂门口。
堂内灯火通明。
他一眼就看到,正堂主位之上,端坐着都督祁振。
祁振穿着一身锦袍,姿态端正,但脸色却是一片死灰。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双手僵硬地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王川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所有的侥幸,都化作了泡影。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有诈!”
王川雷霆般暴喝出声,声如炸雷,响彻后堂。伴随着吼声,他腰间的佩剑“哐啷”一声,已然出鞘半尺!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第一时间向后暴退,试图退出这间杀机四伏的屋子。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他暴喝出声、身体后移的同一个瞬间。
一直侍立在堂内两侧阴影中的两道黑影,动了!
他们如同两只捕食的猎鹰,无声无息,却快到极致,从两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左一右,朝着王川猛扑过来!
左边那人,手中刀光一闪,并非劈砍,而是用刀鞘的顶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王川握剑的右手手腕一处筋脉节点上!
“嗡!”
王川只觉整条右臂瞬间酸麻,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握剑的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
“当啷!”
那柄跟了他十几年的佩剑,掉落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而绝望的声响。
与此同时,右边那人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贴到了他的身后,一柄冰冷、狭长的刀锋,带着森然的寒意,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颈动脉之上。
从他出声示警,到佩剑落地、束手就擒,整个过程,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堂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闷哼和物体倒地的声音,随即,一切重归死寂。
他的二十名亲卫,完了。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王川僵在原地,脖子上的刀锋冰冷刺骨,让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后堂的屏风之后,一个穿着司丞官服的瘦高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荀明。
他脸上带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
“王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荀明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锦衣卫不必下杀手,但刀依旧架在王川的脖子上。
“临危不乱,当机立断,这份胆识和武艺,比刚刚死在这里的那个李恒,要强上太多了。”
王川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荀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将军很快就会知道。”
荀明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王将军,不必如此激动。我费这么大功夫请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和李恒一样,给这后堂的地板多添一抹血色。”
他看着王川那双充满不甘和愤怒的眼睛,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柄柄重锤,敲在王川的心上。
“你和李恒那种只知邀功、脑子里全是草包的废物不同。你是个真正的将才,在徐州军中威望甚高,麾下五千西门军,更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
“杀了你,不难。”荀明微笑着,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但你的用处,比你的性命,要大得多。”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谈谈如何让你手下的那五千弟兄,为天昊城接下来的‘平叛’,出最后一份力了。”
“嗡!”
王川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对方不仅要夺下这座城,还要用他王川作为一枚棋子,去兵不血刃地,收编、瓦解城中最后、也是最精锐的一支抵抗力量。
这比一刀杀了他,还要诛心!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