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今观陛下焚妖孽以谢苍生,恰合《周礼》以刑教中,则民不虣(bao,四声)之制。”
(用刑罚和教化来治理国家,使二者相得益彰、适中得当,那么百姓就不会暴戾作乱。)
张柬之点头,思量片刻,好似在回忆这两册典籍中是否有此原句,而后继续问道,
“赫连侍郎所言典册具载。
纵饰其功,历三朝毓嗣,然直道而论,太后德性实亏。
其行类妖邪,或罹奇疴,或纵悖行。
若依唐律,皆当严究。
然则黔首但闻峻法,以陛下拟暴秦之政,如之奈何?”
“张公过虑矣。”
赫连孛摇了摇头,而后举例说明道,
“臣闻岭南湿热多瘴,尸骸易腐而酿疫疠,民素有焚尸防疫之俗。
张公闻否?诸君知乎?”
众位被忽然提及的大臣一愣,而后左顾右盼了起来,一时间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岭南对长安而言实在是地处偏远,属于蛮夷之地,他们对该地的习俗还真是完全不了解,说鲜闻之……都有些夸耀、抬举自己学识的意思了。
以唐初士族门阀林立,科举都讲究身份的情形,又经历了武泽天的乱杀,长安中的大臣少有去过地方、更何况是蛮夷之地的。
毕竟若真被发配过去了……如今指定也是回不来的。
而这时,崔玄暐上前道,
“赫连侍郎安好,下官崔某,忝吏部郎中。
崔某乃清河崔氏大房裔。”
(清河崔氏分为多个房支,包括清河大房、清河小房、青州房、鄢陵房等,其中清河大房因长期担任高官而最为显赫。
清河大房是清河崔氏的主支,正史中在唐代出过12位宰相,崔玄暐即为其一。)
崔玄暐上前,且‘铿锵有力’的身份自我介绍,让所有人的目光焦聚。
我是农夫,这就是甜菜。
清河崔说的话,其说服力不言而喻。
所以当清河崔向武泽天跪了以后其危害也是不言而喻。
亦如当年儒家之首跪迎金人。
略作停顿,崔玄暐稍微措辞,而后讲道,
“崔某尝于家藏方志中见之,岭南瘴疠之地,民恐疫气,素有焚尸之俗。
赫连侍郎所言不谬,诚然也。”
朝臣哗然。
还真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孤陋寡闻’这四个字对于身处长安的中原人来说,兹事体大。
蛮夷都可以为了防止疾病肆虐而做出革新之举,而他们却不行?
这合适吗?
守旧派、保守派、维新派,这三个派系之间的争斗,是贯彻古今的。
有人会觉得蛮夷都能如此,我辈为何不进步?
当然自也会有人觉得,蛮夷粗俗,我等岂能弃祖宗之法?
不过因为赫连孛先前的引经据典,已经拿出了最古早的殷商与西周的典籍,来表明什么才是真正的‘祖宗之法’,
而此刻能站在玄武门前的也都不是什么腐朽之辈,所以自然是想前者的居多。
梅伯温已经自刎殉国,当李唯说出其厚葬的方式以后,已经有内侍操办,并由婢女、士兵开始扫撒玄武门前的血迹了。
如此,代替做群臣代表的自然便是张柬之。
他对崔玄暐拱手道,
“张某多谢崔侍郎解惑。
清河家传典籍深厚,侍郎博学广识若此。
若误解赫连侍郎之言,贻误国事,则臣等罪莫大焉。”
崔玄暐赶忙回礼,后道,
“张公谬赞,崔某不敢当。”
实际上,根本没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