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知寒第一次从地铁站走回京海国际。

超豪华小区的绿化全部按照生态园的标准进行设计，故而沈知寒和温悦若想要走到他们那栋楼，必须得穿过一个又大又长的湖心岛。

夜色柔美，万物有灵。

门口值班的保安看到沈知寒拉着行李出现时立马提出开摆渡车送他们到单元楼下，但沈知寒拒绝了。准确来说，是温悦拒绝了。

她想，他们应该有这样一段时间，没有电子设备的干扰，没有自然仿真灯光和高级装修的压抑，没有工作和家庭的侵扰，甚至卸去原生家庭带来的枷锁，除去这些因素好好地聊天。

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男朋友刚刚去外地出差回来，女朋友来接男朋友回家，回家路上有一段必须要拉着行李箱步行的小路，还有一路的温馨月光。

春天就要来了。

温悦拉着沈知寒，轻轻地问：“知寒，我们真诚一点聊聊如何？”

沈知寒会意，自然点头：“嗯。”

“我过去一直觉得我们就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想要发展一段普通的关系，然后进入婚姻，共同养育我们的孩子。你安心去奋斗你的事业，我全力投入我的梦想。”

“即使我们开始的契机并不那么普通”，温悦拉着沈知寒的手荡秋千式地悠高，“甚至有点狗血。”

两人很默契地一起笑了起来。

温悦：“但是之前，之前我还是固执地认为，只是相爱的方式和过程不一样而已，当我们发展到下一个阶段，还是会和普通的情侣或者夫妻那样，互敬互爱，举案齐眉。”

沈知寒拉着行李箱站定，俯身在她额头盖下轻吻。

温悦缓缓阖上眼睫，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心跳。

温存过头，沈知寒才道：“谢谢你，你能这样跟我说，我很幸福。”

温悦重新拉起他的手，启步朝单元楼走去。

“但后来我发现，我们似乎没办法像普通情侣那样相知相爱，相爱相守。”温悦语气平淡，尚有余温。

“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被骗，总是怨恨你，埋怨你，却又舍不得……离开你。”

听到这，沈知寒的手劲陡然增大，攥的温悦甚至有些痛。

温悦拉拉沈知寒的小臂，温柔示意他轻些。

她看向沈知寒，眼神温柔而坚定，像是一颗星：

“知寒，我们必须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我们的社会地位差距很大，这就要求不管我的家庭背景如何，我既然能走到你面前，并像现在这样牵起你的手，准备一直走下去。我们的情感关系背后、更深层的，一定是利益关系。”

“权贵阶级讲究门当户对，不是对平民的蔑视，而是利益驱逐，利益使然。譬如，如果你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女，你们之间可以先谈爱，在爱之后，是启天集团与她家族势力间的利益交换。这种交换是不涉及你们之间的爱本身的。”

沈知寒凝眸望着她，那一眼，不是没见过这样认真的温悦，而是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以这样的角度分析豪门联姻。

温悦避过他复杂又新奇的眼神，继续说：“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着天然的地位差距。这就导致我们的爱中必然掺杂着利益，而且一定是上位者利用下位者，有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

沈知寒：“豪门联姻不掺杂利益，反过来，灰姑娘和白马王子是掺杂利益的。”他点头，“很值得深思的观点。”

温悦咽了咽口水，接下来，要触碰到他们都不愿揭开的伤口。但她仍然要说。

“这样的利益吞食几乎是不能避免的，就像我们之间，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可我几乎所有对你有价值的地方，都曾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过你的家族利益争夺。”

沈知寒声音低沉：“对不起，我很早很早就想跟你说，对不起……”

温悦摇头：“不，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并不是要求你跟我道歉，而是要说明——”

人们在接近真相时总会有些紧张，温悦也不例外。

她顿了顿，才郑重地开口：“我认为，爱的底层逻辑，是利益交换。”

“平常人之间交换的是金钱、房子、车子和生育权；世家豪门之间交换的是权力、地位、金钱和情绪价值；世家豪门和平常人之间交换的是……弱势方所有能被利用的东西，和强势方所有不屑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