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阳光竟明媚得刺眼,昨夜的雨……像是一场梦。
地板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只留下几片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散落的钻石。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的梧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往常这样的好天气,方馨一定会拉着我去西湖边散步,或者去附近的公园野餐。
我不禁想起上个周末她想和我在西湖边拍一组合照,她笑靥如花地靠在我肩头,而我却连嘴角的弧度都显得那么勉强。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消息。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我怔怔地看着窗外,阳光下的世界如此明亮,却照不进我阴郁的内心。百感交集之下,我冲进浴室,打开冷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如针刺般不断冲刷着我的身体,却也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我闭上眼睛,任由水珠沿着脸颊滑落,水流冲刷过每一寸肌肤,似乎也在试图洗去那些谎言与背叛的痕迹。我紧咬牙关,感受着身体因寒冷而紧绷,仿佛这样就能让心中的痛楚也暂时得到缓解。
浴室里弥漫着水汽,镜中的自己变得模糊,如同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找不到一丝清晰的出口。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份冰冷吸入心底,冻结那些无法言说的悔恨与痛苦。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瞬间闪过。
我随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赶忙胡乱地擦干身体,随即拽出自己的行李箱,匆匆收拾着行李——我要去北京!现在,立刻。
既然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我似乎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了。虽然对方馨有些不忍,但也荒谬地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行李箱的滚轮在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催促的鼓点。收拾衣物时,干突然从衣柜里掉出一条手工织的围巾,浅灰色的毛线上还别着织针。我蹲下身,发现线团下面压着张字条:“马上天气要变冷啦,送给你的围巾要好好戴着哦~”
字迹旁晕开一小片水渍,不知是她的泪还是我的。
……
高铁站。
人来人往,我站在月台上,看着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强迫自己忘却一切和方馨之间的回忆,却思绪似乎更是有些凌乱。
“不行!”我在内心深处大声地告诫着自己的犹豫,“我的女朋友是沈如月……是沈如月。我很想她,我很爱她,我要去找她。”
列车缓缓进站,我的内心竟也觉得一丝莫名的解脱感。
高铁飞驰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金黄的麦田、整齐的村落、蜿蜒的河流……一切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那么美好。
只是列车穿过隧道时,黑暗的玻璃映出我憔悴的脸,显得有些可笑。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我终于抵达了北京。
北京站人潮汹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出站口,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里忐忑不安。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高楼在雾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座座巨大的迷宫。
我叫了辆出租车,报出沈如月曾经给我的地址。车子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上,我的心跳随着车速不断加快。路边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我幻想着沈如月见到我时的惊喜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似乎又过了很久的时间,我终于达到了目的地——天境之府。
小区门口的花坛里种满了名贵的花卉,喷泉的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喷泉池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高大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正警惕地打量着我。
我兴奋地走到他的身前:“您好,我来找朋友,她在……”
“出入证出示下。”保安当即冷淡地打断道。
“出入证?”我当即愣了一下,“我是来找朋友的。”
“我知道。”他不以为意道,“找朋友也要出示下出入证,我们这个小区又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我……我知道她家楼栋号,也知道她的名字,麻烦你们核实下。”
“那不好意思了,核实不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道,眼神在我皱巴巴的衬衫上扫过,“我们这边没出入证是没办法放行的。”
我有些着急:“我真的是她朋友。这次来没跟她说,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惊不惊喜和我们无关。”他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你实在不行让你朋友来门口接你一下或者让她跟管家报备下,要不然我们肯定不能让你进去的。”
“师傅,你帮帮忙,我大老远从杭州赶来的,就……”
“你从德国来也和我们没关系,不行就是不行。”他的态度开始有些强硬,“这个小区你知道都住的是些什么人吗?少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
“我真的……”我还准备解释,他却直接翻了个白眼,随即走开了。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知道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索性还是拿出手机打给了沈如月,只是打了几通电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站在小区门口,像只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太阳渐渐西沉,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蹲在路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进去时,突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缓慢的过程像慢镜头,沈如月精致的侧脸一寸寸显现。她正在摘墨镜,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
我们隔着车窗对视,她瞳孔骤缩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猫。我顿时欣喜万分,不断幻想着她接下来的雀跃和开心,激动地跑上前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只皱着眉头,错愕中带着一丝慌乱。她的眼神陌生而疏离,就像在看一个不速之客。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全都哽在喉咙里。
我这才注意到驾驶位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一脸玩味地打量着我。
沉默了许久,她终是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北京城的灯火如星河倾泻,而我终于在这片璀璨中看清自己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