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门丽柔的骂声戛然而止。
简国强突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在他脑袋里塞了个蜂箱。
他看见妻子的嘴唇还在不停开合,那些刻薄的字眼却像隔了层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老简?\"门丽柔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你你脸色怎么\"
简国强想抬手擦汗,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灌了铅,缓缓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军装前襟早已被汗水浸透,深绿色的布料变成了墨色。
\"爸!\"简铭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扶住摇摇晃晃的父亲。
但已经晚了。
简国强高大的身躯像棵被砍倒的老松,直挺挺向后栽去,他最后的意识,是听见自己后脑勺撞在五斗柜上的闷响,还有搪瓷茶盘砸在地上的刺耳声响。
\"砰!\"
林婉婉怀里的简睿被吓得一哆嗦。
\"爷爷……\"
孩子惊恐地看着爷爷倒在地上,军帽滚出老远,露出黑白夹杂的短发。
简铭跪在地上,手指死死按在父亲鼻下,直接掐人中,部队里训练都会学些急救方法,但是现在一点都不管用啊。
沈明月抱着柏健僵在原地,她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是公公倒下?
那个在军区大院里叱咤风云的简首长,那个连寒冬腊月都要晨练的老军人,此刻竟像截枯木般倒在地上,这和她预期的状况完全不一样啊……
她本只想让婆婆瘫在床上,这样老太婆就没力气跟她抢孩子,可要是简国强有个三长两短
她能在部队家属楼里昂首挺胸,不都仗着公公是老首长?那些逢迎巴结的军属,那些特供的米面粮油,全都会烟消云散!
\"还不去找人帮忙!\"简铭的怒吼像记耳光抽在她脸上。
沈明月一个激灵,\"哦哦,是,我去找小李\"她抱着孩子慌不择路地往外冲。
吴秀兰瘫软在水泥地上,额头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进眼睛里,将视线染成一片血红。
简国强歪斜的嘴角泛着青紫,让她想起老家那个被儿媳妇活活气死的老支书——也是这么突然栽倒,再没睁开眼。
完了全完了要是简叔有个好歹,她不止要背条人命,怕是全家都要遭殃!那些省下的菜钱,什么鱼里面下药,在一条人命面前算什么?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早知今日,她宁愿天天去买最贵的肉,宁愿被她爹打死也不要来城里。
门丽柔看丈夫倒下,急的要命,可她下不了床,动也动不了,沈明月带着小李进来,简铭和小李两个男人手忙脚乱的把简国强抬出去,抬到车上。
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也不好把情绪激动的门丽柔一人留在屋里,怕再出什么事,简铭就叫她们都留在家里,他和小李先送简国强去医院。
一场闹剧过,小楼里安静的吓人,林婉婉安抚好简睿,告诉他没事,一切都不用担心,爷爷生病了,去医院看病就会好的,简睿似懂非懂的消化妈妈说的话。
林婉婉收拾屋里的残局,沈明月把坐在地上的吴秀兰拉了出去:“跟我出去,别在这里碍了妈的眼。”
吴秀兰浑浑噩噩的被她扯着出去,林婉婉先是看好两个孩子,再安慰门丽柔,刚才她听懂了门丽柔突然发作的原因,只是这没根没据的事,门丽柔怎么会如此笃定的怀疑。
在吴秀兰进屋之前,只有沈明月在这个屋里,所以林婉婉先安抚门丽柔的情绪,一遍遍告诉她,爸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门丽柔其实一开始也就是撒泼,因为她心里害怕,她也怕自己真的身体好不起来了,所以借着这股劲撒气,她怎么也没想到简国强能晕过去,现在急的要死,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就从床上跟着他去医院了。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利益感情早就捆绑在一起,简国强一晕,她也顾不上什么奸情不奸情的,心里都是担心和后怕,要死简国强真有个什么意外,她可怎么办啊。
林婉婉问门丽柔为什么会觉得简国强和吴秀兰有一腿,门丽柔现在脑子都是乱的,她确实没有凭据,不过是根据沈明月说的话猜疑罢了。
本来吴秀兰在伙食费上作假这事,大家不欲告诉门丽柔的,怕她本来就伤着,知道了心里更加不舒服,对她恢复健康不利,只是没想到今天简铭和沈明月一块突然来了,正好撞着这事,也忘了和他们说一声,暂时先别把这事告诉妈。
沈明月进来看望门丽柔的一会功夫,嘴这么快就把事情全说了,她把外面的事编排成这样告诉门丽柔,其中居心可见不善。
林婉婉这里和门丽柔说着话,外间,沈明月把吴秀兰拉到屋外院子的角落也在说话。
院角,沈明月把吴秀兰按在墙边上,已经升起的月光透过叶片缝隙,在两人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斑。
墙角边的囤的蜂窝煤堆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吴秀兰额头的伤口一刺一刺的还疼着。
\"知道杀人判几年吗?\"沈明月压低声音,指甲掐进吴秀兰的手臂,恐吓威胁吴秀兰:\"最少吃十年牢饭!你现在二十出头,等你出狱了你想想你都多大了,女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浪费在牢里了。\"
她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吴秀兰浑身发抖,明明是大热天,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她抓住沈明月的衣摆,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的吴秀兰已经被沈明月忽悠的根本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加上她根本就不懂法,下意识的就会相信比她更有文化的沈明月说的话:\"沈、沈姐,我该咋办,我不想坐牢,你一定得帮帮我\"
沈明月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吴秀兰浑浊的眼睛渐渐睁大,最后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