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大人恭立在院门前,静心等候。
临行前,县令大人曾隐晦暗示,有极贵之人正做客孟家。
此次入村丈量土地,核定村长,言行举止务必稳重谦逊,需谨小慎微行事,万不可依仗官威,向人索取好处。
既不可冒犯孟家人,更不能引起院中贵人不悦。
须臾,院门徐徐开启。
丑丫孟蒹立于门前,秀丽双眸扫视门外众人,躬身施礼,恭声道:“见过主薄大人!”
主薄大人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姑娘,本官为丈量土地、处理鹿鸣村暂缺村长之事而来,不知孟小郎君是否在府中?”
丑丫头恭敬答道:“小郎君与家中宾客前往深山狩猎,大人还请入院稍作歇息,待尚班头到来后,我便随他与大人一同勘量荒地和宅基地。”
闻此,主薄大人稍作迟疑,旋即带领户房文书和衙役进入孟家大院。
院中,那辆宽阔奢华的双御马车颇为惹眼。
主薄大人目睹此辆不同凡响的黑楠镶金马车,心中霎时明了。
若无品秩、诰命在身,不得乘驾双马之车。
非王侯将相,不得乘驾四马之车,非君王天子,不得乘驾六马之车。
这便是所谓的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驾三,士驾二,庶人驾一。
若依朝阳郡主之品级,可驾五。
只是北境官道实难容五马并行,且过于张扬,姚家女郎出行,所乘者便是那白马黑车。
只是她的白马黑车赠予了孟青山,无奈之下,此次宁远之行,只得借用老夫人日常出行的双御马车。
披甲猛士高擎战旗,护佑姚家嫡脉进入宁远城,此等大事,城中众人皆知。
县衙官员至此方明,昔日前来观礼县令小姐及笄,女扮男装的姚家女郎,竟是靖北侯府嫡亲二小姐。
这几日,宁远城中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如今看来,未必皆是虚妄之言。
至少,侯府二小姐与孟小郎君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
望见院中那辆奢华的马车和高大的战马,衙差们皆面露惊色,低声议论起来。
主簿大人忽地转身,冰冷目光如箭般射向窃窃私语的六人,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众衙差当即缄默,放轻脚步紧随其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青要山脉,内围边缘处。
寒冬已临近月,山中的荒草、树木渐显枯黄,萧瑟荒凉的密林,山风掠过,发出阵阵呜咽,更增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孟青山手持小斧头,沿着上次开辟的小路,快速抡动着他那双小短腿,头也不回地一路疾行。
对于他这种在密林里长驱直入的行进方式,小石头和大郎都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手持武器,步伐轻快地坠在队列最后,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左右,试图在周围发现一些珍贵的药材。
姚家女郎和丫鬟红稚这两个初姐,同样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她俩双鬓微湿,红唇微启,不断调整呼吸频率,紧紧跟随在孟青山身后,不让自己落后半步。
两人不时四处张望,那些偶尔在眼前夺命逃窜的野鸡,野兔,都会让她俩兴奋不已。
尚守疆和四名护卫起初并未对孟青山的行为感到异样,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纵深不断地推进,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安。
在这深山密林之中,真正令武道高手恐惧的,并非那些凶狠至极的噬人猛兽,亦非诸多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毒虫,而是不幸迷失方向、身不知何处的彷徨绝望。
尚守疆握紧手中的熟铜棍,迈开长腿,踏碎脚下的荒草枯枝,几步追上孟青山,与他并身而行。
“小郎,入山至此,我们恐已行了二三十里,此莽莽密林,方向实难辨认,你如此贸然突进,岂不怕寻不得归程之路?”
尚守疆眉头紧蹙,终是开口问道。
孟青山侧首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大哥莫要担忧,这一路我皆做有记号,定然不会迷失方向。”
尚守疆心中着实纠结,几番欲言又止,然见他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言。
“小山,你快看……远处山顶上是何物?怎会如此巨大。”身后,传来小石头急促且惊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