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瞬间将郑家大嫂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大丫,快帮我把这几个捣蛋鬼拉开,伯娘带了肉和白米饭回来,等会人人都有份,赶紧进院,别让隔壁那些人瞧见。”
灾荒之年,有米有肉便是罪过。
见不得他人好,整日都犯红眼病之人,数不胜数,郑家大嫂不想让那些黑了心肝的人盯上自家。
十岁的大丫咽下嘴里口水,伸出细如麻杆的手臂,匆忙将脚边的四牛抱起,将头探出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
“大伯娘,两隔壁都没人出来。”
郑家大嫂双手紧紧护着两个盆子,快步走进院中。
“三牛,赶紧把门关上,四丫和小牛呢?”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吩咐着。
四丫和小牛是郑家四嫂去年生下的双胞胎,现今还不到两岁。
家中窘困,郑家四嫂产下双胞胎后,吃食太差,乳汁不够哺育两婴儿,婴儿受饿,微弱啼哭声日夜不止。
为养活这对双胞胎,还未满三十岁的郑小叔,愁得白了双鬓。
“奶奶带他俩在炕上玩耍,小牛不听话,爬到鸡窝下方捡鸡屎吃,我打了他屁股几下,现在正耍着性子呢!”
大丫抱着四牛,快步追上郑家大嫂,小嘴叭叭告着状。
几个小娃手牵手,寸步不离的跟在伯娘<娘亲>身后。
郑家大嫂走进堂屋,来到一个房门前,眉飞色舞道:
“婆婆……孟小郎君送了很多米饭和肉给咱们,您绝对想不到是什么肉,我手里这盆菜,天上神仙怕是都吃不上。”
“您赶紧把小牛与四丫抱出来,喂完他们,儿媳还要赶着去孟家干活呢!”
给小孩喂食是件很麻烦的事,婆婆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已力不从心,这盆虎肉极其珍贵,可不能让小娃儿吃掉在了地上。
未几,郑家厨房飘出阵阵香气。
孩童的欢呼声自屋顶传来,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欢喜雀跃。
然而,这欢呼声只持续片刻,瞬间便戛然而止。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最后一丝绚丽霞光消失于天际之时,夜幕缓缓降临,须臾便笼罩了整个大地。
孟家大院灯火通明,却无丝毫嘈杂之声。
正堂内,那张四方围炉桌上,放置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铜锅。
铜锅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酸甜排骨,蒜香排骨,红烧鹿排,酸菜炒鸡杂,红烧猪尾,黄焖猪蹄,生焖猪耳,小炒鹿肉,鸡蛋羹,醋溜大白菜。
凝视着桌上这琳琅满目的菜肴,姚家女郎、妘链、尚家两兄弟、尚家妯娌皆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些皆是孟家菜谱中的菜式?这是撒了芝麻的酸甜排骨?这是蒜香排骨?这是黄焖猪蹄?”
“我观这三道菜,怎与神都天香楼中的毫无二致,不行,我须得先尝一尝味道。”
姚家女郎全然不顾淑女形象,手指拈起一块蒜香排骨,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喔喔…喔喔喔!果是这个味儿,太好吃了,比天香楼做的还好吃!”
姚家女郎拉住前来传菜的孟伊手臂,眼神散发出悠悠绿光:“这些菜肴皆是你所制?除此之外,你还精通哪些菜式?”
孟伊屈膝答道:“回姚家郎君,桌上这些菜肴,皆由老夫人亲身传授,奴婢所知有限,老夫人教予多少,奴婢便尽力学习多少。”
姚家女郎走到祖母身边,挽住她的手臂言道:“老夫人,您太有本事了,天香楼那些菜谱,莫非是从孟家流传出去的?”
祖母嘴唇翕动,稍作迟疑,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哪有什么孟家菜谱,她又哪里会做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桌上这些菜式,都是小孙儿自个捣鼓出来的。
祖母脑子飞快转动,须臾之间,便敷衍答道:
“孟家有本家传菜谱,我只从中略得皮毛,实在不值一提,至于天香楼那些菜式从何习得,老身便不得而知了。”
孟家女郎缓缓坐下,垂眸思索。
以她如今对孟家的了解,老夫人从前需要操持的事务甚多,无暇研究这本菜谱,现今目力半损,更是难以潜心钻研此道。
她蓦然抬头,清澈双眸扫过全场。
“孟小郎君何在?为何不见其身影?都快用膳了,这小子跑去了何处?”
书房中,一盏烛火微微摇曳,孟青山与老掌柜相对而坐。
“老掌柜,您对此事有几分把握?”
孟青山食指轻动,有节律地轻叩桌面,抬眸问道。
老掌柜沉凝道:“原本仅有五成胜算,然听完你所述林间周遭情形,老夫如今已有七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