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生蛇胆于某些病症确有奇效,北人素不食蛇肉,是以,对此物亦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尝试,然在南荒,此物却备受推崇,得之,颇为不易。”
得老掌柜肯定之言,姚家女郎妙目流波,低头若有所思。
“县令大人,现今购置一亩荒地,需耗费多少银钱?”
孟青山凝视着端坐于火炉旁,泰然自若地捧着一本不知名书籍,低头阅读的妘链,诚心求教。
妘链合上书卷,抬头斜睨孟青山,徐徐说道:
“距县城三十里范围内的荒地,每亩售价三两白银,三十里外的荒地,每亩售价二两白银。”
价格还算合理,孟青山暗自思忖。
望着一脸筹谋的孟青山,妘链调侃道:“孟小郎君现今身怀三万两银子,莫非是想大量购地当个大地主?”
“地虽不错,然而开荒艰难!首三年,开荒之地免征赋税,次年,赋税减半,再次年,赋税减三成,五年之后,才征收正常赋税。”
孟青山抬眼询问:“倘若将荒地用作宅基地,价格是否有所不同?”
“自然不同!荒地改为宅基地,每亩需十两白银,再加上应缴的各种契税,若要购买一亩宅基地,总共需向衙门缴纳十五两白银。”
妘链嘴角含笑,手指轻轻叩击膝盖,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孟青山垂眸,思索片刻,征求祖母意见:
“祖母……家中人口渐多,早已不止我们祖孙三人,日后,恐需增添人手,房间数量已然不足。”
“再者,家中牲口日益增多,过些时候,孙儿意欲再养些牛,只是现今院中状况,实难容纳更多大牲口。”
“故而,购地建房之事,已然刻不容缓,不知祖母意下如何?可否允孙儿扩建孟家庭院。”
祖母目光微凝,看向孙儿,眉间尽是欣慰之色:“祖母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家中诸事,正应由懂事孙儿全权打理。”
祖母同意,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妘链看到祖孙二人已经达成共识,逐喜上眉梢道:
“不知小郎君意欲购置多少亩宅基地?不如建个大大的庄园吧!需知,鹿鸣村乃此地最大村落,人口近千,不乏劳力,且交通尚可,村民亦质朴友善……”
孟青山抬手,气笑道:“打住!质朴到吃人绝户,友善到欲置我祖孙三人于死地?”
顿时,四下一片寂静,众人或偷偷窥视,或直视县令大人,眼神中皆是鄙夷。
妘链摸了摸鼻梁,干笑道:
“村落大,人口多,有几颗老鼠屎亦属正常。”
“今日我在村中走了一圈,只觉整个村子安宁祥和,实乃老夫人安享晚年、儿孙绕膝之佳处。”
“孟小郎君年少有为,气度非凡,想来也不会与那些已被吓破胆的愚人再做计较。”
孟青山皮笑肉不笑:“终日与这些老鼠屎抬头不见低头见,呵呵……癞蛤蟆不咬人,但它膈应人!”
“那么,孟小郎君究竟是买还是不买呢?”妘链脸上依旧挂着和煦微笑。
无论在何朝何代,土地买卖皆是官府的重要财政收入来源之一。
今年北境遭遇饥荒,来往宁远的商队大幅减少,商业税收较之前两年,锐减近半。
稻、黍、稷、麦、菽近乎绝收,棉花、剑麻的产量亦减半。
本应在入冬前下乡收取秋税,然农人贫困潦倒至此,县衙亦无可奈何,只能将秋税时间一再推迟。
大虞朝任何地方皆可生乱,独四方之境万不可乱,各边城,尤不可乱。
衙门各项开支巨大,如今,账面上仅剩百两不到。
若能从孟家小子这个暴发户身上弄来几千两购地款,正好可解县衙如今的燃眉之急。
朝廷不拨赈灾款,不放赈灾粮,不单老百姓食不果腹,地方县衙同样不好过。
饥荒年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妘链不是一个海瑞式的好官,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清官,一个没有搜刮半点民脂民膏的清官。
县令大人脸上那有些刺眼的和煦笑容,令孟青山心中一紧,生出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脑海泛起一丝警觉。
他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试探道:“妘大人,县衙……是不是连胥吏和衙差的俸银都无法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