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丞相突然起身,对着秦玉兰深深一揖。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衣袖扫到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洒在案几上,却浑然不觉。
“丞相这是做什么!”秦玉兰急忙起身想要搀扶,却被卫丞相抬手制止。
卫丞相坚持将礼行完,抬起头时,眼中已有泪光。阳光下,那些泪水显得格外晶莹。
“玉兰,”他重新坐下,声音有些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寥寥无几。那些被流放问罪的将领,虽有人暗中陷害,但圣上”
他摇摇头,端起茶盏又放下,茶水在盏中晃动,如同他此刻不安的心绪:“圣上忌惮武将手握重兵,想要收拢兵权。若邻国来犯,除了西陲王和楚云霄将军,我大景几无抵抗之力。”
秦玉兰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一叹:“想必丞相已多次进谏?”
“是啊,”卫丞相苦笑,目光投向窗外, “如今朝中,也就我还敢说几句实话。其他人,都只顾眼前富贵。”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屋外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秦玉兰能感受到他的焦虑和无奈。乱世将至,心系天下的人最是痛苦。
“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她话未说完,就见卫丞相眼中泪水滑落。他急忙低头,假装揉眼:“眼睛被风沙迷住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掩饰的尴尬。
赵氏心疼地看着丈夫,轻声道:“今日风沙确实大了些。”她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上了帘子。
卫丞相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威远公就在我府上。”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双腿已废,浑身是伤,整个人都没了生气。我想让玉兰帮忙看看他的病,哪怕只是让他安度晚年”
秦玉兰心中一震。藏匿重犯,这可是死罪。
“我知道这是在为难你,”卫丞相苦笑道,“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位为国征战一生的老将,如今却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等死”
秦玉兰沉默片刻,起身道:“丞相请带路。”
卫丞相领着秦玉兰穿过重重院落。府邸深处的小院杂草丛生,高墙围绕,看样子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守在门口的赵叔听到动静,先是透过窗缝仔细观察,见是卫丞相才开门。他的动作谨慎而警惕,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卫大人。”他恭敬行礼,又惊喜地看向秦玉兰,“这位是”
“这是问心神医,”卫丞相介绍道,“医术高明得很。”
赵叔眼中放光,连连点头:“神医,就拜托您了!老奴这些日子看着主子受苦,心里实在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不必了。”轮椅上的威远公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我不需要看病,神医请回吧。”
赵叔急得直跺脚:“主子,您这是何苦”
秦玉兰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径直走到威远公面前。曾经的大将军形容枯槁,目光黯淡无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气息。他的双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摆放着,显然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您若是想就这样等死,我现在就可以走。”秦玉兰直视着威远公的眼睛,语气平静,“但若您心中还有一丝不甘,我便有办法让您重新站起来。”
威远公抬眸,目光落在秦玉兰身上。
这是个生得极为灵秀的姑娘,眉眼如画,气质出尘。一袭素白长裙衬得她肤若凝脂,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清冷。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姑娘,老夫脾气不好,你还是走吧。”威远公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那上面已经被磨得发亮。
秦玉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微微上扬:“您当真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