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累了。”王妃环视着屋内众人,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子玉,让你媳妇带孩子下去歇息。这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待会让大夫好生瞧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孟秋等人身上:“你安顿好三位道长,等王爷休息够了再好生道谢。”
萧子玉和华氏连忙应声。华氏小心翼翼地抱起仍在微微啜泣的孩子,萧子玉则引着孟秋三人往外走。整个过程中,萧有仁始终阴沉着脸,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待众人散去,萧有仁带着两个儿子回到水榭。一路无言,压抑的气氛让萧子渊和萧子澜如坐针毡。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父亲对堂兄的不满,兄弟俩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哐当”一声,茶具碎裂的声响打破了沉默。萧有仁终于压制不住怒火,一挥袖子将桌上的器物尽数扫落。
“父亲为何发怒?”萧子渊甩开弟弟拉他的手,上前质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大伯立堂兄为世子,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萧有仁冷笑一声,声音中满是讥讽,“萧有德害你祖父,害我,到头来他儿子还能做王爷,这叫什么好事?”
“堂兄是大伯的长子,”萧子渊据理力争,语气愈发激动,“继承爵位理所应当!”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萧子渊的话。
萧子澜瞬间挡在兄长身前,倔强地看着父亲。他的眼圈已经红了,但目光依旧坚定。
与此同时,华氏抱着萧同玦回到屋内,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给孩子洗澡。看着小家伙天真无邪的模样,她的心情复杂难言。
萧同玦对这半年的经历似乎记得不多,只依稀记得和其他孩子被带着钻洞,后来遇到拿刀的人,他害怕就到处躲,被小林哥哥救走了。
“小林哥哥很好,”萧同玦忽然说道,还学起讨饭时的口吻,“给个馍,给口汤,祝恁长命又健康~”
这句童谣般的话语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华氏的心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孩子失声痛哭。泪水打湿了萧同玦的衣襟,小家伙不明所以,只能笨拙地用小手给母亲擦泪。
萧子玉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眼眶也不由得泛红。他几步上前,将母子俩搂进怀里。
韩元忠在宫中密奏后的第二日,皇帝只下了一道立世子的圣旨。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太监尖细的念诏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站在殿下的仪制部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暗自叹息,有人低头沉思,更有人眉头紧蹙。他们本想趁此机会一并解决殉葬之制,却终究未能如愿。
“大人,这殉葬之事”一位年轻官员小声开口。
“闭嘴!”旁边的老臣厉声喝止,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莫要再提这事。”
这个古老的祖制,自高祖以来,已延续四代。每逢王爷薨逝,必有数十人随葬。历朝历代,不乏有识之士暗中提及废除,但每每遭到宗人府的强烈反对。渐渐地,这话题成了朝中的禁忌,无人敢轻易触碰。
韩元忠捧着圣旨快马加鞭赶往长安。一路上他将所剩银两尽数打点,只求能早些赶到。马蹄声急促,掀起阵阵尘土。他心中清楚,若是来迟一步,怕是要生出许多变故。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萧有仁得知兄长病重的消息后,立即带着人赶到萧王府。他闯入正院时,院中寂静,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萧子玉独自一人守在房门前,面色凝重。
苏瑾正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和孟秋、清微站在廊下。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郡王,看着他那张写满焦急的脸。这位郡王确实沉不住气,她想。
“滚开!”萧有仁一把推开挡路的下人,怒气冲冲地大步向前,“我要见大哥!”
萧子玉纹丝不动地挡在门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四叔,父亲正在昏睡,大夫说不能受惊”
“住口!”萧有仁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别叫得这么亲热,你那个父亲萧有德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怕是你们父子合谋”
他的话还未说完,廊下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苏瑾怀中的黑猫不安地动了动,她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脊,眼中带着几分讥诮:“郡王这话说得有趣,既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那郡王岂不是也”
她话未说完,萧有仁已经怒不可遏:“来人!把这些狂妄之徒给我拿下!”
随从们闻令而动,纷纷冲向廊下。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孟秋一个闪身,轻松躲过攻击,反手就将一名随从摔了出去。清微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三两下就制服了两名壮汉。
苏瑾依旧抱着她的黑猫,纹丝不动。直到一个随从逼近,她才慢悠悠地抬起腿,一脚将那人踹飞。那人直接摔在萧有仁脚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院中的混乱惊动了府中其他人。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远处,不敢上前。萧有仁身边的随从虽然人数众多,却始终无法突破三人的防线。
就在这时,一声凌厉的呵斥打破了院中的混乱。
“住手!”
王妃匆匆赶来,她一身素衣,面带怒色:“这是萧王府,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萧有仁转身看向王妃,冷笑道:“大嫂,大哥病重在床,你却让这些外人把持王府,莫不是”
“够了!”王妃厉声打断他的话,“四弟,你到底是来看望王爷的,还是来找茬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萧有仁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苏瑾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怀中的黑猫忽然竖起耳朵,警惕地看向院门方向。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想必是朝廷的圣旨到了。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猫儿,轻声道:“有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院中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关于殉葬的争议,关于世子之位的争夺,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流,都在这个深秋的午后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