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快去”萧有德挣扎着坐直身子,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萧子玉的衣袖。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萧子明猛地站起身,带起一阵风声:“大伯,我这就去接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门外。
“等等我!”萧子云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府中的下人们纷纷退让,不敢阻挡两位少爷的去路。踏过重重庭院,穿过曲折回廊,他们终于来到了萧王府的大门外。
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躲在一位道姑身后,像受惊的小兽般瑟缩着。孩子原本白皙的小脸被晒得发黑,头发凌乱,衣衫虽然整洁却明显是粗布所制。
“玦儿!”萧子明忍不住喊出声,激动地想要上前。可小男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往后一缩,小手紧紧抱住了苏瑾的腿。
萧子明硬生生止住脚步,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他强压下内心的酸楚,目光掠过苏瑾,向孟秋和清微拱手行礼:“多谢两位道长将小侄送回,王府必有重谢。”
苏瑾站在一旁,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这些人总是习惯性地忽视她这个“小道姑”,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她低头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子云也想接近孩子,却发现小玦儿对这些已经忘却的亲人始终保持着戒备,只愿意依偎在苏瑾身边。兄弟俩对视一眼,无奈之余终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苏瑾。
清微适时开口道:“这是我们玄真观的道童,正是她在乞丐群中发现了小公子。”
“乞丐群?”萧子明眼眶瞬间泛红,声音也变得哽咽,“玦儿玦儿受苦了。走,快随我们进府去吧,你父亲和娘亲都在等着你。”
苏瑾挑了挑眉,牵起小玦儿的手跟着往里走。她敏锐地注意到萧子明和萧子云时不时回头张望,眼中既有庆幸又带着几分愧疚。
还未到二门,远远就看见萧子玉和华氏匆匆迎来。华氏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急急忙忙赶来的。
小玦儿在看到父母的瞬间,怔愣了一瞬,突然想起来了,眼泪夺眶而出。他终于松开了苏瑾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向前去。
萧子玉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他的手有些发抖,仔细检查着孩子身上是否有伤。确认无恙后,他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眼泪无声地滑落。
华氏也扑上前去,一家三口相拥而泣。萧子玉红着眼睛,轻声安慰着妻儿:“没事了,都没事了”
苏瑾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温情的一幕。黑猫在她脑海中不安分地叽叽咕咕:【这萧王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死气好重。】
【先静观其变。】苏瑾在心中回应,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庭院中的一草一木。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正房。王妃柳氏早已等候多时,她的面容憔悴,眼中却闪着欣慰的泪光。
萧有德靠在床头,虽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强撑着要看看失而复得的孙儿。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玦儿的脸庞。
王府长史韩元忠匆匆赶到。他的神色有些慌张,额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突然受到召唤,急匆匆的赶来的。
萧有德冲他招了招手,“元忠,我要你写一封奏本。”
韩元忠立即上前躬身,“王爷有何吩咐?”
“我要请封世子、世孙”
萧有德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帘子被猛地掀开,萧有仁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墨色锦袍,面容阴沉,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萧子玉怀中的孩子身上。
“大哥,这孩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萧有仁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质疑,眼神锐利如刀。
苏瑾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微妙变化。萧王妃柳氏的脸色明显紧张起来,她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
萧有德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力气,“是三位道长找到的。”
“三位道长?”萧有仁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真是巧啊,我们找了半年都没找到,却被几个游方道士给找到了?大哥,你该不会真相信这种荒唐事吧?”
“四叔!”萧子玉猛地站起身,怀中的孩子被惊得哭了起来。
柳氏连忙上前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安抚。孩子的啼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回头狠狠瞪了萧有仁一眼,“四弟,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觉得玦儿不是真的?”
萧有仁没有说话,但他紧抿的嘴角和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目光在萧子玉父子身上徘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
苏瑾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萧有仁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萧王爵位本该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继承王位做准备。现在萧子玉父子突然回归,他的继承权自然就悬了。
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连丫鬟们都不敢发出声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元忠,”萧有德突然出声,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坚定,“把印取来。”
韩元忠会意,立即去取来了王府印信。
萧有仁脸色大变,“大哥!”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现在身子正虚,这些事不急于一时”
“我意已决。”萧有德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温和地看着萧子玉,眼中满是慈爱,“子玉是我的长子,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是时候还他一个名分了。”
在场众人都能听出萧有德话语中的决绝。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似乎变得清晰可闻。
萧有仁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最终还是强压下来。他深深地看了萧子玉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父亲”萧子玉跪在床前,泪流满面。他的手紧紧抓着床沿,指节泛白。
苏瑾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萧有德此举无疑是在临死前给萧子玉父子铺路,但这条路,恐怕不会那么好走。萧有仁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