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娘，好久不见

沈知意眼波流转，却并不直视江琰，反而笑盈盈故意看向一边隐隐露出些许焦急，头冒冷汗的哥哥。

她举起棠花掩面故作期期艾艾的羞涩，声音却含着笑意，清泠冷静地回了他的话：“回殿下，是臣女之错，打扰了殿下与这位公子雅谈。”她顿了顿仰头，澄澈双眼直直望进江琰深邃清冽的眼眸，偏偏还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看吧，长京的女郎，虽大胆奔放，但都不是傻子。就凭江琰这一身冷的能冻死人的气质，再加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还有嘴里吐出的能把人起的吐血的话，有女郎能给他送花才真是赏花宴上第一奇事呢。她面上不显，暗自腹诽着，倒是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一桩引人发笑的事：上一世楚王尚未残废前，长京倒真有一位女郎，不知怎得看上了他。据说那一年他出征蛮族之时，她还曾特地候在城外长亭驿站——他的必经之路上，只求杯酒相赠。

谁知当那女郎满怀期待地递上一杯饯行酒时，江琰骑在高马之上，只轻飘飘低头瞥了一眼：“不必白费力气。”说着甚至都不曾接过那杯酒，便策马而去。

那女郎本就鼓起勇气，听闻此语不由得大哭一场，掩着面离开了，从此再不做钦慕之说。

迎着江琰清湛眸子里透出的略有些惊讶的眼神，沈知意笑吟吟地举起手中的棠花，似乎想要递到他手中，偏偏皓腕一转递向了一边的沈知廷，她这才转身直面着被自己无视许久的，在一旁对自己使着眼色、眼皮子快要抽筋的哥哥。

细眉微挑，故作惊讶之态：“这位公子，为何如此眼熟？怎么如此像我兄……是你，兄长！”沈知意话里有话，“兄长近些年游历四方，音信不知，倒也引得妹妹牵挂许久了。妹妹手中的这一枝海棠，当赠与兄长，权作亲人重逢之欢喜。”

她心下沉沉，对自家哥哥的真实行为清楚得很。只是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她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才故意作无意重逢之态，实则为戳破他的身份。

沈知廷见阻拦不及，妹妹好像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兀自在楚王面前说出来他的身份。他的肩膀一垂，意气风发的高大少年难得显出几分失望之态，只能支支吾吾地捧着海棠花枝笨拙应付道：“……啊……是啊，意娘，好久不见……”

近日他偷偷溜回长京，就是想趁着父亲和妹妹不注意，趁着长京春日最盛大的赏花宴和楚王见上一面，若能得到楚王赏识就更好了。

谁知道在他化名顾二，热血澎湃地对着楚王表白衷心之后，出乎他的意料，楚王不止没有对他刮目相看，反而眉头微皱拒绝了他。单单是这样就算了，竟然还被眼尖的妹妹发现，这下他少不得要随着妹妹回家去见一趟父亲。

一想到这里，他就神色灰败垂头丧气起来。一边江琰，见到沈知意把花枝递给沈知廷后神色已经很快恢复了淡然，只是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负手，身姿挺拔依旧，听罢兄妹二人的对话正想说些什么，这时眼前一闪，突然出现一个古灵精怪的身影。

裴昭好奇地凑到几人跟前，显示恭恭敬敬地对着几人行了礼，接着好奇地凑到沈知意身边：“楚王殿下，知意姐姐，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她一说起话时，就不由自主地把玩着手上的绣球花枝，，花瓣飘洒间，她惊奇的视线恰好对上一边沈知廷同样好奇的眼神，脸色蓦然一红，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赶紧挪开，只顾着摇摇知意姐姐的袖口：“这位公子是……”望着脸颊仿佛涂上了胭脂，不敢和哥哥对视的裴昭，沈知意微微一笑：“这位是我的大哥，沈知廷。”

看着眼前几人兴致勃勃谈着话，江琰深觉自己应该离开了。他面上殊无表情，只点一点头，无视沈知廷失落挽留的眼神，仿佛不经意掠过沈知意身畔，声音低沉道：“本王先行一步。”

沈知意装作一无所知，向他行礼，低头紧盯着他绣金的云靴逐渐远去才抬头松了口气。她心口石头落地，含笑抬头正要调侃裴昭几句，却只看到裴昭低着头，忸怩地把自己手中几近只剩叶片的绣球，塞到还不知所措的兄长手中，声如蚊蚋说了句：“给你。”说完便赶紧跑开。

看看羞涩的裴昭，再扭头看看一张俊脸已经涨得通红的兄长，她摇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转身衣袂微扬，正想随着他们离去，突然手腕一紧。

皓腕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力度之大仿佛要把她融入骨血。沈知意惊讶地回头，引得头上钗环轻颤。看到来人，她脸色霎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