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罗慧娟举行了一个简陋到心碎的葬礼。
林小玉把她那头乱蓬蓬的头发拢到耳后,用我们唯一的破碗舀了点脏水,轻轻擦拭罗慧娟的脸。
她的动作那么轻,好像怕吵醒一个熟睡的人。
水珠顺着罗慧娟凹陷的脸颊滑落,冲淡了嘴角的血迹,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其实挺好看的。”
林小玉突然说,手指停在罗慧娟的眉骨上。
我这才注意到罗慧娟的五官确实精致,只是被饥饿和痛苦折磨得脱了相。
我点点头,从墙角抠下一块松动的砖头,用边缘在地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长方形。
“就当是棺材了。”
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小玉帮我把罗慧娟的尸体挪到那个长方形里。
罗慧娟的身体已经开始变硬,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林小玉的手抖得厉害,指甲在罗慧娟手臂上留下几道白痕。
“对不起”她小声说,像是在对罗慧娟道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跪在那具瘦小的尸体旁边,谁也没说话。
地下室里的霉味混着死亡特有的金属味,钻进我的鼻腔,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死老鼠。
但罗慧娟不是老鼠,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为了救女儿不得不作恶的母亲。
林小玉突然开始哭。
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嚎啕,而是安静的、克制的抽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用手背去擦,结果越擦越多,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水光。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她瘦得吓人,肩胛骨像两片刀锋抵着我的掌心。
她没有推开我,反而往我怀里靠了靠,额头抵在我锁骨上。
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浸透了我脏得发硬的衣领。
“哥”她的声音闷在我胸口。
“我们会不会也”
我没让她说完,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些。
“不会的。”
我说,尽管自己也不信。
“我们会逃出去的。”
我们就这样跪了很久,直到膝盖失去知觉。
林小玉的哭声渐渐小了,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这个平时像野猫一样凶的女孩,此刻脆弱得像片雪花,仿佛一碰就会化掉。
“一会儿等王疤瘌来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告诉他吧,让他把罗慧娟带出去。”
林小玉在我怀里点点头,头发蹭得我下巴发痒。
就在这一刻,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我和林小玉触电般分开,转头看见王疤瘌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但这次不一样。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着三碗冒热气的大米饭,一大盆土豆炖牛肉,三瓶矿泉水,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还有两瓶啤酒!
食物的香气像炸弹一样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炸开。
我的胃袋立刻发出一声巨响,嘴里疯狂分泌唾液。
林小玉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我的袖子。
王疤瘌咧嘴一笑,露出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怎么?不欢迎?”
他把托盘放在地上,食物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指着罗慧娟的尸体,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她死了。
你得把她带出去。”
王疤瘌的表情凝固了一秒,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不是普通的笑,而是前仰后合、拍着大腿的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独眼里闪着疯狂的光。
林小玉已经忍不住了,她扑向那碗米饭,手指直接插进热腾腾的饭里,烫得直吸气也不管不顾。
我本该阻止她,可我的视线黏在那盆土豆炖牛肉上挪不开。
金黄色的土豆块浸泡在棕红色的汤汁里,牛肉的纹理清晰可见,油星在表面闪着诱人的光。
“装什么死,起来吃饭!”王疤瘌突然一脚踢在罗慧娟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