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一进内室便忙不迭翻出来了干燥的寝衣,又转身从红泥小炉上提起一直温着的姜茶。
白瓷盏里,琥珀色的茶汤正冒着热气,里面沉浮着几片金黄的姜丝,隐约还有红枣与枸杞的甜香。
墨钰立在雕花窗前未动,任由发梢雨水滴落在地上铺着的绒毯上。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越来越急,像极了他胸腔里无处安放的心跳。
“正君……”木羽捧着茶盏的手往前递了递,指尖被烫得有些发红,“奴知道您闻不惯姜味儿,可您方才淋了雨,总得喝些姜茶驱驱寒。”
茶盏边缘碰撞发出细微脆响,墨钰这才惊觉木羽的手有些发抖。
接过茶盏时,墨钰无意间触到了木羽冰凉的指尖,心头蓦地一软,“你自己也淋湿了,先去换衣裳。”
“奴才不碍事。”
木羽摇头,麻利地取出熏笼里烘着的软巾为墨钰擦拭长发,“倒是正君您,送行时连伞都不肯好好打,若是病了,殿下回来只怕要心疼了。”
茶汤入喉,辛辣中带着蜜枣的甘甜,暖意顺着喉管滑入胃里。
墨钰望着窗棂外渐大的雨势,恍惚又看见靳璇玄色披风在雨中翻飞的模样。
他忽然呛了一下,咳得眼角泛红。
“可是太烫了?”
木羽慌忙拍着墨钰有些单薄的背脊,“奴该死,应该晾凉些再端给您的……”
“不关你的事。”
墨钰摆摆手,又饮了一口姜茶,忽然道,“你说,妻主此刻到哪了?”
木羽接过空茶盏,伺候墨钰换衣服,“凌统领说过,今日要在酉时前赶到三百里外的驿站。”
他边说边替墨钰解开湿衣系带,“正君别担心,殿下骑的是御赐的乌云踏雪,最善雨天行路。”
冰凉的中衣褪下时,墨钰单薄的肩胛微微颤抖。
木羽触到他后背肌肤的凉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果然受寒了!奴这就去请府医……”
“站住。”墨钰拽住他衣袖,“不过是淋了场雨,哪有这么娇气。”
他任由木羽为他套上干燥衣衫,忽然轻笑,“去把暖炉挪近些,再温一壶酒吧。”
雨声渐急,杏林苑的湘妃竹在风中簌簌作响。
木羽抱着暖手炉回来时,看见自家主子蜷在窗边软榻上,终于放任泪水无声滑落。
他悄悄退到屏风外,将新烫的梨花白搁在暖笼上,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线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钰才唤了一声,“木羽,安居苑那边,老太君可醒了?”
木羽这才进来,“回正君话,方才安居苑那边伺候的小侍说,阴雨天老太君觉多,估计还要有一会儿才能醒。”
墨钰点了点头,注意到桌上的纸笔,随手拿起来写着。
木羽见状,站在一旁帮墨钰研墨。
不知不觉间,墨钰写了满纸的“靳璇”。
木羽看了一眼,轻笑着,“正君,殿下这才刚走,您就思念成疾了?”
墨钰闻言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满纸的“靳璇”二字,勉强扯出了些笑意,“妻主乍一不在府上,有点不太习惯。”
自从成婚以来,二人从未分开的如此久过,一想到两人从今日起,要三五月才能见到,墨钰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忍不住又要落泪。
“殿下定是也念着正君,盼着早些回来呢。”
“嗯。”
墨钰盯着纸上的“靳璇”二字又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上的笔,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