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盯着我手中的玻璃渣，喉结重重滚动两下。

突然转身扯住王秃子的马褂下摆。

“王、王老板，就按你说的办，今晚就下葬！”

他的声音发颤，却刻意避开我的目光，盯着王秃子胸前油腻的朱砂八卦图。

王秃子被扯得踉跄半步，趁机抬高嗓门。

“周老板爽快！咱先说好，金丝楠木棺材加七星镇魂阵，十二万八一分不能少。”

“行！” 周老板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只要 只要今晚就入土。”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相框，将妻子生前的照片塞进怀里。

动作慌乱得像是在躲避某种看不见的威胁。

我注意到他指尖掠过照片时，拇指反复摩挲着妻子手腕处的镯子。

那是枚刻着云纹的银镯，与女尸手中的玉坠纹路相似。

很显然，这周老板说谎了，一张相片就解释了所有。

“周老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将玻璃渣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刻意让它碰到那盏妻子生前常用的莲花灯。

灯芯突然 “噼啪” 炸开火星，映得周老板脸色青白。

他盯着玻璃渣，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

王秃子不耐烦地推搡着周老板：“老东西啰嗦什么！没看见周老板急着让夫人安息？”

“周老板，那些找你夫人的人 ”

我话未说完，就被周老板突然的动作打断。

他踉跄着撞翻椅子，慌忙捡起地上的丧帽扣在头上

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大师，死者为大 求你别再问了。”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处有片淡红的印记，形状像朵扭曲的云纹

与玻璃渣上的图案诡异地吻合。

王秃子趁机揽住周老板的肩膀，肥硕的手指戳着手机屏幕

“张老三吗？准备最好的棺材，再加套往生咒玉简 ，对，就用上个月赵老头家那套说辞。”

他刻意提高声音:“周老板不差钱，只要办得风光！”

周老板突然剧烈颤抖，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他机械地点头，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的梧桐树。

那里有片阴影晃了晃，像是有人刚刚转身离开。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斑驳的树影在墙上投下光斑。

“周老板，你确定不需要再想想？”

我将镇魂符轻轻放在女尸枕边，符纸边缘突然卷起，指向床头柜的抽屉。

周老板盯着那卷符纸，突然想起三日前深夜。

妻子就是从那个抽屉里取出红嫁衣，指尖还沾着朱砂，在他掌心写了个 “忍” 字。

“不用了。”

他猛地转身，撞得门框发出闷响：“王老板 麻烦你了。”

说罢，他逃也似的冲出卧室，拖鞋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王秃子得意地冲我挑眉，肥腻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打。

“老东西，这下没你事儿了吧？”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笔十二万八的转账记录。

“看见没？专业的事就得专业的人来做。”

我看着周老板蜷缩在客厅的背影，他正用颤抖的手点燃三支香，却连插香的力气都没有。

香灰簌簌落在红嫁衣上。

女尸的手指在符纸的微光中轻轻抽搐，仿佛在无声地哀求。

而周老板始终低着头，帽檐阴影里，两行清泪正砸在膝盖上，却始终没敢抬头看我一眼。

暴雨就在这时砸落窗棂，我听见周老板对着香案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反复摩挲着妻子的银镯，看到这，我算是懂了。